第二百三十二章 远虑近忧(2 / 2)
燕子不服了:“冬哥,你都给袁哥说了些啥?你初中就把我套牢了?亏你敢说。”
冬子玩笑到:“我是想隐蔽来着,我也想低调,但是,实力不允许啊,你说是不是?”
“莫小看外形啊,那是最直接的自信来源。”小袁继续夸张:“这个问题,看样子,刚才通过数学概率运算以及铃子的同意,有把握了。”
又是一根竹签,这次,小袁倒是没躲。“第二个困难,就是经济困难。我们四个人的家庭,都不是富裕的,除了读书或者工作,没得选择。努力,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铃子提醒:“人家冬哥是富二代呢,人家是拆迁户,这你比得了?”
“我是说以前,以前,我俩差不多。”
冬子笑到:“大哥莫说二哥,麻子长得一样多。初一到十五,你的命好苦;十五到月底,我还不如你。你还有个二手车,我当时,只有一个破皮箱了。”
边吃边说,主要是喝酒。此时,燕子与铃子,也分别撬开一瓶啤酒,她们也喝了起来。一旦男女们喝酒玩笑时,节目的精彩度,就有了基本的铺垫。
“第三个困难是见识困难。不到大学不知道,所谓的薯条可乐,我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美食,被别人称为垃圾食品。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人家出生的起点,我一生追求的终点也比不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当我一个同学,因为手机卡了准备扔掉,那恰恰是我节衣缩食,想买的东西。当别人在看英语片子时,我没有字幕看不懂。当别人认为牛仔裤需要养时,我觉得他们的裤子破了洞,是因为穷。当我暑假想在外面打个工时,人家传回来在欧洲参观卢浮宫的画面,讲述说大英博物馆的某件传统文物,把我的历史知识,打得稀碎稀碎的。”
他语速越来越快,冬子很是理解。一个从小学习好的人,本以为,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谁知道,出了门才明白,自己的见识有多么满浅。知识,是支撑他自尊的唯一武器,当这种武器被视为不堪一击时,那一种沮丧,简直是绝望。
“八卦公司代办出国留学护照、合资经营太极拳,这些王蒙笔下的段子,我也算是背过的。但是,他太老了,我引以为豪的引经据典,成了笑话。我以为,鸭绒被是最高档的,结果人家家里,用的是水床。别人出于礼貌不说,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我只是个憋三。”
被屈辱的知识,是他最大的痛。如果知识不能改变命运,你可以推给机遇什么的,给自己找个理由。如果努力学习都无法扩充见识,到达跟别人平等视野的层次,那你根本没有理由,跟人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此时,冬子突然一激动,拍了一下桌子:“那又怎么样?袁哥,那又怎么样?他们有你这样漂亮的老婆吗?他们有你今天的幸福吗?他们的心理感受,除了骄傲以外,有你这样满足吗?”
此时,冬子仿佛给在座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人们兴奋起来。
“人们所遇到的,他们也要遇到。生老病死,都得经历。况且,你经历着美丽的心理历程,而他们经历着难受的过程。要知道,成功是一件极其偶然的事。他们的生活曲线,没你的漂亮。”
袁哥红着眼睛:“啥意思?”
“你们在上山与下山的途中相遇了,偶然的交集,不值得深交。但是,没落贵族与暴发富,你喜欢哪种生活?生活的曲线向上走,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如果一天不如一天,那该多痛苦?我说过,成功登顶是偶然的,不可复制,他们要超过父辈的顶峰,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他们走在下山的路上。”
“有意思,上山有希望,下山,只剩下疲惫了。”铃子也明白了冬哥的意思。
“对,人生只不过是一个旅程,你只要在这过程中,体验到鲜花与蝴蝶的美丽就好,只要有快乐与享受就好,何必在乎高低呢?你得承认,你一天比一天好,这是一种美好的心理享受。而人家,永远享受不了父辈的荣耀,关键是这种荣耀是他们亲自看见过的,那一种无可奈何的下坠感,无法快乐的。当然,陶渊明除外。他是贵族之后,下落了,最后把自己放在泥土上,不会摔下来,巨大的安全感与安定感,才支撑了田园诗,对不对?”
此时的燕子,对冬哥简直有些崇拜了。他哪里来的这些知识与感受呢?他的文化并不高,但此时,他却洋洋洒洒地,让思维与情绪倾泻出来,如水银般闪光。
发散,让思维与情绪发散,与朋友一起,乱谈。这种没有逻辑的乱劈柴,有点像一种自我抒发与表演,在美女面前,更是有一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快乐,真爽。
人要是说爽了,一切都那么生动。
“对对对,冬哥,眼前的快乐,是如此真实。命运的轮盘赌,结局没什么不同。在苍茫的大海上,那海燕并不是在与风浪争夺生存权,她只是在享受,那种逆风而起的快乐。凡是过去的,都是美妙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妙的自我安慰法门。普希金太过追求高峰体验,自找折磨,最后死于一个笑话般的决斗。我们不能那么做。我们要感动于身边的人和事,并且享受当下的美好。比如,铃子穿上了漂亮的裙子,燕子在唱着一首自编的歌。”
两人的这种对话,有一种自然的诗的韵味,搞得两个女生都有些感动了。
什么叫浪漫,这才叫最高级的浪漫。不要以为这两个女生没见识,感情不需要知识,只需要感动,能够感动自己的极限浪漫,只用直觉,就可以享受。
过了好一会,两人的情绪恢复过来。小袁说到:“其实,对过去的不满与对未来的焦虑,是我们太自大了。”
“何解?”冬子故意用了一个古词。
“我们以为,这个世界,我们不好认识。对自己的命运,恐怕还是可以认识的吧?错!我们无法判断自己的未来。历史早就告诉我们,那些伟大的人物,他们都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有什么胆量去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呢?”
两位女生的疑惑已经被冬子看出来了,冬子提醒到:“说人话。”
“在农业社会,凭经验,以为世界发展是线性的。用人话来说,去年赚一万,今年最多赚两万,粮食不会凭空产生,这就是线性思维。而今天,昨天也许赚了一生的钱,股票期货与彩票,不都是这样吗?再说,今天的世界发展这么快,进入工业与信息社会,以指数级的趋势发展,我们猜得到,明天会是什么样吗?我们在明天,会过什么生活?”
冬子看他掉书袋的毛病一时半刻改不了,只得解释到:“我也没想到,这条街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这才五年。”
这就是人话,以事实为线索,通过打比方来形容抽象。
“没什么要必然出现的未来,也无法说,哪个东西必然不会出现。那我们今天,何必远虑呢?考虑半天,世界变了,你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以前找对象的标准,是自己不讨厌就行。谁知道,天上掉下个大美女,我自己都难以想象。”
这算是说人话了,搞得对面两个女生,笑了起来。她们俩居然已经开了第二瓶,看样子,不喝醉,是无法收场的。
冬子不会放过他:“美女来了,你是不是当时考虑,自己接不接得住,是馅饼呢?是陷井呢?”
“呸,考虑个啥。我有个日本名字:仅次于狼。羔羊来了,哪有时间考虑,每一个细胞和思想,全体动员,上就完了,思想,在身体面前,就是个屁!”
几乎全桌喷饭。铃子还不忘加上一句:“流氓!”
嗔怪,是最美的回答。
“那按你说,享受当下就行了,那不相当于自我流放,随波逐流?”冬子不忘考他一下,节奏,快乐需要停顿,让灵魂追上身体,让积累出峰值需要的谷底能量。
“不,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小车不倒只管推,这才是老司机的作派。”
笑话到这里,就有点颜色了。两位年轻男人,撕下伪装,都是一路货色。两个女生在看笑话,自己的男人原形毕露时,有一种野性的可爱。
于是,节奏与歌声,沙哑与粗暴,从一个古老的曲子中传递出来。什么二蛋睡猪圈,什么想亲亲,杂七杂八的,不堪入耳的歌谣,两人只唱得了几句,反正都不完整,让快乐的情绪稀里哗啦,这就对了。
只有在最放心的时刻,在最放心的人面前,男人才会露出他狰狞的面目,这种面目,在爱人面前,是一种阳刚,是一种野性,是一种骄傲。
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从心底里爱你,你得看,他是否疯狂过,在你面前,不像个人。
嘿嘿,就这么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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