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传来一阵灼热, 林槐接通了电话。
耳畔再次传来的, 不是沙沙的雨声, 而是热闹的集市声。林槐询问:“你在哪儿?”
“我在高级场营地。”楚天舒说, “第十七城,办签证。”
“哦。”林槐说,“我算出来了,你的推论是对的。”
对面沉默了一下。
“嘿嘿嘿嘿嘿。”快活的笑声响起, “我都说了我很厉害,嘿嘿嘿嘿嘿。”
林槐:……
两人在耳钉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楚天舒戴着护目镜,走在总是充满阳光的第十七城。
高级场营地名为营地,其实是一个超出营地的概念。它由位于最中心的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下于四野分布的四大主城,与各功能城组成。楚天舒此次前往的,便是高级场营地中担任签证处职责的, 第十七城。
“签证”其实是一个相当概念性的东西,比起“签证”本身的意义而言,它更像是一个车票和户口的集合体——能够随时随地介入另一个副本的车票,能够在副本中拥有合法身份的户口。它给予副本的闯入者一个合法的游戏者身份,而不是如同路锦等无意间被拉入副本中的人一样,是一个不具有游戏资格的闯入者身份,又被称为所谓的“黑户”。
一般来说被签证中心记录在册的合法签证分为三种类型,一种是白色签证:给予玩家以任务者的身份进入副本的机会,一次性。另一种,是银色签证:给予玩家以替代任意npc身份进入副本的机会, 一次性。最高的签证为金色签证,该签证允许玩家自由出入副本,不需进行游戏,也不需替代npc,其重复进入副本的次数由签发签证的签证官决定。因此最后一种签证,也被玩家们戏称为“绿卡”。
一般来说签证只能由第十七城签证中心的签证官颁发,然而事实上,也有一部分具有类似能力的玩家,私底下自行制造使得玩家们偷渡的签证,这种玩家又被称为“蛇头”。
想要寻找签证中心的合法签证官颁发签证,需要携带一名去过该副本的玩家,与此同时,玩家还要承担办理一整天的手续办理时间。楚天舒显然没有这个等待的心情,在他的心里,林槐此刻的状态,紧急得迫在眉睫。
他穿越污水横流的小巷,和金碧辉煌的签证大厅相比,位于第十七城暗处的这些小巷简直就是灾难多发的贫民窟。这个阴森诡谲的“贫民窟”又被称为第十七城的暗城,其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蛇头。而他要找的,并非贫民窟中最具有权势的蛇头,而是这个贫民窟里最神秘的“蛇头”。
他停在一家小赌场前,里面亮着昏暗的灯。几个人吆喝着,玩着骰子。其中声音最大的,却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女性。
她一身紫色,露出肩膀,耳朵上则挂着巨大的银饰。女子的脸上画着油彩纹身,眉目间带着几分英气,手臂抓着骰钟,笑得恣意而艳丽。
“开!”
女子欢呼雀跃,其他人垂头丧气。她大声道:“来来来,都把钱给我交出来……嗯?老朋友来了。”
她放下骰钟,一只脚跨在椅子上,招呼小弟给他上椅子倒水。楚天舒倒也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坐在椅子上:“又玩骰子?”
“难得手气好。”女子嚼着泡泡糖。她将一堆筹码划拉进自己怀里,其他人见楚天舒来了,噤若寒蝉地散了。楚天舒坐在椅子上,还听得见他们窃窃私语,似乎都是在议论他。
“一张到恶灵人鱼岛的签证。”楚天舒说。
“哦,灰票子还是黄票子?”
在蛇头这里,灰票子是银色签证,黄票子是金色签证。楚天舒说:“黄的就行。”
“哦。”女子从包裹里抽出签证本和一只造型奇异的笔。
楚天舒看起来在这里相当轻车熟路,像是没少来这里过。女子娴熟地开好了签证,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能力给它改了个戳:“拿去。”
“谢了。”楚天舒说,“钱在你账户。”
两个人的交易默契而快速。楚天舒拿过签证,也没看一眼,就塞进了兜里。接着,他走出赌场,背对着女人晃了晃手里的扳手:
“他们在给你下套,等你下次全押呢。”他轻松道,“你看看骰子,底下是不是有片磁铁?”
“靠!”
女子怒骂一声。楚天舒在留下这句搅动风云的话后,便离开了这家小赌馆。
一阵鸡飞狗跳后,女人抱着所有筹码就要离开。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赌馆伙计询问老板:“之前那人——是谁啊?”
“你新来的吧,那个人都不知道。他……”
老板刚想说,另一个人的声音已经传来。
“他是个怪物。”穿着黑风衣的男人走进了赌馆,和正要出门的紫衣女人擦肩。
紫衣女人耸了耸肩:“哟,麻烦的人来了。”
这样说着,她也没停下自己的脚步。陈烈雪清冷的声音却从她的背后传来:“若水。”
女人停下了。
“他是不是又来找你拿签证了?”
面对这句质问,紫衣女人扬起下巴,笑了笑:“你知道他的。”
陈烈雪沉默了一会儿:“他是不是——还在收集‘钥匙’?”
风刮过小巷,无人作答。
好半天,女人才又笑了。
“就像你会为了顾朝生选择停在这里,他也会为了乌鸦从这里出去。”她慵懒道,“而我嘛……”
她摇了摇手里的筹码袋。
硬币在其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被称为若水的女人抬起头来,一双猫眼看向陈烈雪:“我选择醉生梦死。”
这样说着,她抛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晃着口袋,哼着歌,离开了赌馆。
阳光照射在寂寥的十七城,而林槐从人鱼岛上醒来时,所看见的依旧是灰蒙蒙的阴天。
路锦在进入大厅后,蹲在窗边,暗中观察:“那个男人总算走了。”
他口中说的男人,正是路上一扭一拐走着的普通男人。昨天夜里,靠着墙睡的路锦听了一夜住着该男人的隔壁房间里不断传出来的、咔嚓咔嚓的抠挖声,与咯咯咯的笑声。
他为此狠狠失眠了一夜。
两个人再次用完了早餐。这次路锦可不敢再瞟男人所在的位置了。而林槐却在擦过嘴后,再次来到了男人的座位上。
只见男人所坐的坐垫上,如今落着好几粒饱满的种子。和昨天林槐所看见的种子相比,它们的外壳显得更加油亮发黑,个头也更加浑圆饱满了。落在垫子周围的几颗种子的尖位上甚至还沾着一点血肉,像是被男人硬生生从毛孔里抠下来的。
林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