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什么?”
“还有一个人的声音。”秋然道,“杀死她的,我怀疑,是另一个人。”
夏星野静了静。
“哦,那么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了。”他淡淡道,“我们,在向着她的方向行走。”
秋然的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
“等等,那前面……那前面是不是就是事情发生的地方?!”
夏星野循着她的手指看去,那地方隔得太远,也只有弓箭手才能看清。他直到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正流淌着大片大片的血液。
棋盘格上甚至留有战斗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就连一个人也无。秋然过去后看见没有人,于是松了口气道:“看起来那个女人,是逃掉了……”
“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逃掉了。”夏星野的脸色很难看,他蹲下身,确认了这里的景象,“血都被抽干了,她是被做成了……人偶。”
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果决地站了起来。
“我们不能再拖了。”夏星野起身道,“我们得躲开这里,快速离开这个棋盘!”
他的脚步前所未有地快速。秋然连忙跟上他:“人偶?你的意思,那个人的死亡,是小灰……也就是那个人偶师做的?”
夏星野背对着她点了点头。他道:“那个人是个疯子,我们最好永远都不要对上他。”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
“我们到了。”
“到了?”
秋然从他身后往前看,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棋盘的边缘,与边缘之下的,极深极深的深渊。深渊深不见底,不知道摔下去,会抵达哪里去。
但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光是靠近这里,就让人全身发寒。
“这里看起来不太像……出口?”
“人偶师迟早会追上来的,”夏星野拎着灯,看着深渊之下,他看起来已经快到强弩之末了,脸色白如金纸,“所以……”
“所以,我已经来了。”
阳光含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两人猝不及防地回过头去。一身灰衣的高个子青年正从远处走来。他歪着脑袋,兴奋地看着他们。
“别这么惊讶,我刚刚做了一笔交易,把自己的身体换回来——你们也知道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才这么合用。”青年陶醉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接着,他歪着头,看向两人。
他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满怀天真的笑容:“你们两个,谁先来?可惜在这之前……”
他先打开了一个黑箱子:“我得先攒够过来的路费。不过几十步而已,不会太多。”
“你!”
秋然一步上前,可夏星野却拦住了她:“到我后面去。”
秋然摇摇头:“不行,我们是队友。”
夏星野低声道:“他是冲我来的。只要杀了我,他就会离开。而且……”
他苦笑道:“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灰衣的人偶师一步步地向着两人逼近,秋然向后退了一步,却道:“你为了救我,杀了你以前的朋友……”
她摇摇头,目光却很明净:“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夏星野转头看向她,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叹了口气。
然后,他定定地看着她,近乎完美地笑了:“好。”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秋然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她听见将手安在她肩膀上的夏星野低低地对她说:“等他过来时,你在这里,你就……”
就什么?
聚精会神的她,来不及听见下一句话了。
下一刻,她愕然地看着自己已经浮在了空中,把她推下棋盘边缘的,是一股推力,一股来自夏星野的,推力。
她看着自己的长发扬起来,然后,是自己在往下坠。
夏星野站在棋盘格里,面无表情,他的四周升起了白光——那是确认他已经有被传送出游戏的资格的白光。
一条命换一条命,他,拥有离开棋盘的资格了。
“看起来我们的合作真是完美无缺。”在看见秋然被推下棋盘格的那一刻,灰衣的人偶师再度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高级场的奖励是按人头分配的,然而,只要杀光了除我们两人之外的所有玩家,我们就能获得最多的奖励——”
“这是我刚才告诉你的游戏潜规则。”
“是啊,所以我选择放弃内讧,继续合作。”人偶师笑道,“走吧,这个棋盘上,现在还有一个玩家在呢!咱们过去杀了他!”
夏星野静静地看着黑色的深渊,忽然,他轻轻地笑了。
“想要获得其他人的信任,真的很容易,不是吗?”他柔声道,“这就像是做生意,一段半真半假的往事,一件衣服,一场做戏,就能让一个被你欺骗过、怀疑你的人再次被你欺骗……可是这能怪得了谁呢?”
“设局者是聪明的,愚蠢的,只有入局的人。”他低声道,“被区区的一场戏就给欺骗,真是愚蠢,愚蠢极了——”
人偶师皱着眉看他,他摊开染满鲜血的双手,困惑道:“怎么了?你外表变成女人了,内心也跟着变了?你打算——”
他没能说完下一句话。
下一刻,他看见那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年轻人脸上温和的笑容,完全崩裂掉了。
很难形容他如今脸上的表情——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可以被称之为正面的东西,反而全是厌恶、全是嫌恶、全是避之不及的恶心。
可他却——
黑色的斗篷在棋盘的边缘一闪,很快,便被深渊席卷了下去。
——本能就此离开这个棋盘的夏星野,居然跳了下去。
——跳下了,那个原本属于牺牲者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