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从柔软的床上醒来。
他今年十七岁, 就读于一所私立高中,高二,且幸运地在高二上期就通过在竞赛中获得金奖而获得了保送的名额。因此, 他剩下的高中生活除了悠闲, 就是每天思考如何要让人憎、让狗厌。
可今天的醒来让林槐觉得有哪里不通过。他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眨眼,先是眨左眼, 然后是眨右眼,就像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似的。
忘记了什么呢?
林槐的思考模式很特别。他的脑袋里像是自带一排准确地按照紧急程度与时间排列的备忘录,这让他能够一条条地确定自己究竟是忘记了什么。
忘记写作业……唔,自从取得保送名额后,他就再也没有准时交过作业。
忘记吃饭……唔, 小事情,不必在意。
忘记和校外同学约架……这倒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过他记得最近没有人敢来招惹他。
林槐花了十分钟也没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从床上起来, 此时是早上八点。在无精打采地路过客厅时他看见了茶几上的全家福。他和他的父母。他的父母非常靠谱地在国外工作,把他丢在家里,每月打来优渥的生活费的同时也让林槐拥有了昼夜颠倒的自由。
今天是寒假的最后一周。最后这两个字永远让人感到失望。高中生林槐坐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无聊的寒假。他和老爸老妈进行礼节性春节视频, 婉拒了路锦等同学找他出去玩的邀请,并得了一场打喷嚏又发烧的病。如今病快好了, 也是最后一周了。
林槐在对着镜子洗脸时也还在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当他从水盆里抬起脸来时,却看见镜子里出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个长着血红双眸的青年。
血红双眸的青年的身上带着点阴冷的邪气。他微微仰着头,冷冷地俯视着他。
林槐当即就眨了眨眼。他并不觉得恐慌, 只觉得……
“这位大哥, 你闹鬼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复制我的长相?”他伸手想去敲镜子,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一定觉得高中生林槐是个神经病。不过下一刻, 镜子里的青年便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林槐自己头发乱翘方才醒来的高中生模样。
林槐眨了眨眼。青年的出现就在瞬间,好像是发生了幻觉一样。
他又摸了摸镜子,里面出现的还是他自己的脸。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总是不知道在哪里发神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只脸蛋小巧的猫。修长的眉毛红润的嘴唇总带着一点散漫不耐烦的表情,怎么看都不是个乖巧的学生。
他于是继续把脸擦干,无聊地盯着镜子,直到离开卫生间。在离开卫生间时林槐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又是路锦。
“林槐林槐林槐,出来玩出来玩!”路锦在电话那头大喊,“密室逃脱5缺1啊,就差你了!”
电话那头还有邵玮谭熙若的声音,和林铛铛、叶绯咯咯咯的笑声。林槐说:“我怕冷。”
“你打车来,邵玮给钱啊!”路锦又说。
邵玮在电话那头“我靠”。这时候再拒绝就不是人了。林槐于是慢慢吞吞地从房间里换了身衣服出来。临走时他看了一眼玄关处的镜子,总觉得自己又忘了什么。
林槐很怕冷。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体质原因,他体温总是很凉,一到换季就容易感冒发烧。这次他出来又裹了件浅银灰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带着一圈白色的毛毛。他又用一圈酒红色的针织围巾把自己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戴了个同色的毛线帽。毛线帽顶端有个毛球球,他的围巾末端也有两个毛球球。在三个毛球球的衬托下,他尖尖的小脸显得精致又可爱。
他下楼时看见有快递员在送快递。眼睛随着那人的身影盯了一会儿,到地铁站时旁边有人在等,他又盯了一会儿地铁。
林槐总是在走路时没来由地就盯一会儿什么东西。有时候是穿白裙子的女孩,有时候是物管,有时候是国画,有时候是摄影的相机……路锦总说他一天到晚都在神游。
在上地铁时也没发生什么异常。林槐戴着耳机听音乐,音乐声也没什么异常。他靠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快要睡着。
终于到站,在下地铁时,他听见自己的耳机声暂停了。
耳机声暂停了,里面似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林槐捂住自己的耳朵,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然后他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小朋友,你的右边耳机掉了。”
那是一个有些戏谑、有些轻佻、又有些爽朗的声音。那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把一个耳机塞进他的手心里。林槐抬起头来要去看那人,但这一站的人流实在是太多,他抬起头来时那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林槐于是又没忍住往那个方向盯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抵达了聚会地点。
几个人玩密室逃脱的地方是商场的五楼。商场一楼有家服装店,里面摆着很多涂着红口红的人偶模特。林槐在进商场前没忍住又盯了那些模特一眼。
他到时几个同学都在外面的休息区玩手机。见林槐来了,他们都让他进去换衣服好开始密室大逃杀。邵玮说:“我们老林可厉害了,他什么鬼故事、什么恐怖电影都不怕。”
“我感觉林槐就没有害怕的情绪。”路锦说。
林槐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些熟悉的同学有些陌生。谭熙若察觉到他的心情,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可能没睡醒。”林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