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浊江顿时毛骨悚然,侧目望去,果真见徐集秋笑容满面走来,普普通通,并无高深莫测气息。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林浊江不信这厮被他追杀了半天,还敢跑回来。当着林小笋的面堂而皇之走到他面前,凭借的是什么?不怕自己攻杀过去,他反击或遁逃暴露?或者说,这是一个假的教书先生,便是为了让自己一剑杀之,好让林小笋怨恨他这个弟弟?
一念及此,便要一剑杀出的林浊江顿住了,露出迟疑之色。
林小笋却已是大喜,竟然要扑到那徐集秋的怀中,这林浊江如何肯答应?万一那徐集秋下黑手呢?
林浊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脚踩摘云剑步,将林小笋拽了回来,冷冷盯着徐集秋。
“沟子!你干嘛?”林小笋怒道。
眼见林小笋这般模样,林浊江面色微冷,一指点出,刺穿了徐集秋的心脏,后者愕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浊江,目光转向林小笋,眼神可怖。
林浊江身形一转,遮挡住了林小笋的视线。
林小笋要推林浊江,推不动,要绕过林浊江,也绕不开,不由怒击一拳,吼道:“是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文明和富乐的死都是因为你!都说你修了道,招惹了妖魔,害了我们!如今你又疑神疑鬼,杀我意中人!混蛋!你算什么弟弟?你修的什么道?”
林浊江呆了呆,如遭雷击,有时候,他也会想,若不是因为自己,范文明和范富乐或许便不会遭此厄运了,念头转转,难免有些自责,而今听了姐姐的言语,却如利刃戳心,痛入骨髓,身躯都在颤抖,原本他已觉得自己释怀了,可听了姐姐的话,却挖出了内心深处一丝愧疚感,而后膨胀爆发,几乎要淹没了道心。
内心似有声音交织,一个在说,此事与我何干?一个在说,此事都怨我!我是罪魁祸首!
一个声音却在说,管她去死!她是老子至亲,老子待她那般好,事事为她好,她却将灾厄归咎到我的头上!令人憎恶!
内心紊乱,心思复杂,道不清说不明,诉不尽。
林小笋推开了林浊江,跑到徐集秋身侧,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碎。
“我做错了么?”
林浊江失神道,“我怎么会做错?若是我不这么做,那假教书先生伤害姐姐呢?我修道害了姐姐?可我若不修道呢?”
“自古忠义两难全,我为何纠结于此呢?那两个魔道修炼者便是想让我道心崩溃,我岂能让他们如愿?可我如何能问心无愧呢?”
“我若不修道……我若不修道……一切如常,平平淡淡百年,范文明安然无恙,富乐快乐成长,子孙延绵……”
林浊江忽然陷入了魔怔,脑海中出现范文明一家平安喜乐的日子,而后是他亲手将这种日子湮灭,一种负疚感膨胀到了极致。
“妇人心,这点小事都能纠结,不管做了什么,怎么做,坚信自己是对的就好了。”
林浊江内心有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那仿佛是自己内心的一个声音,声音落下,振聋发聩,林浊江心中打开了一道口子,诸般念头忽然粉碎,回过神来,眼神有些冷漠。
似乎想通了,似乎又没想通,问心无愧,又似有愧,林浊江神色冷漠,感觉一丝情感似是被斩了去,他逃避了一些问题,而随之而去的,便是一些情感。
林浊江忽然一个激灵,不对,这是不对的,不对劲,有蹊跷!那个声音不是他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他心思电转,强迫自己重新思考刚才的问题,随即又陷入了深刻的纠结之中,这叫问心。
问心无愧,即为过关,有大道馈赠,问心有愧,则有损道行。
“自寻烦恼,愚不可及!”
林浊江隐隐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却来不及想那么多,已经陷入问心之中,谁能真正问心无愧?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因果源头,有诸多因果线,越是大人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动的势头越是猛烈,产生的影响越是巨大,谁都会造成这样那样的恶果,无知而无畏,无知而无感,可有人将所谓的恶果血淋淋的扒开在你面前,尤其是在修道者面前,问道入心,而修道者又纠结于此,便会如林浊江此时的状态一般,陷入魔怔。
林浊江心中有一个心理暗示,令他不断将恶果转化为善果,并不断美化善果,令恶果越来越恶,以致腐蚀内心。
林小笋并不知道自己一气之下的愤懑言语令林浊江陷入了凶险的问心之中,她抱着徐集秋的尸体哭了许久,回头一看,林浊江还在发呆,可脸色难看,心中便有一丝悔意一掠而过,继而又是怨念。
“那恶贼露出了一丝破绽,出现在此,不知是不是又给跑了。”
“不管如何,进去瞧瞧,若有受害人,好好安抚安抚。”
直到有交谈声传来,三道身影跃入了私塾之中,一人急速扑到徐集秋尸体处,喊道:“师兄!正是此恶贼!通心虫有感应了!这定是那恶贼以天蛊珠制造的分身!”
林浊江和林小笋听得此言,浑身一个激灵,猛然看向说话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