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章 卧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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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朝皇宫方向拱拱手,孤忠耿介之色溢于言表:“已故汉臣董文炳,圣上尚且呼为董大兄,你骂汉人是狗,岂不是骂圣上呼狗为兄?古人云主辱臣死,尔等辱我圣上,罪在不赦,本郡公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便不是大元朝的忠臣!”

两个色目混子,顿时吓掉了三魂七魄,骂来骂去怎么不小心骂到大汗头上了?却听得赵孟頫一声断喝,“来人呐,押这两个混帐,去见京兆尹!”

两个混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被判了大逆不道的罪过,等秋后开刀问斩。

从那以后,不管蒙古还是色目混子,都不敢到这里来惹事,赵府门口就成了南城百姓逃命的所在,也成了商贩们聚集的小小集市,满城虎狼横行的大都,只有在这里,仗着赵郡公的威风,才有那么一点儿公正和平安,不少在别处摆摊的小商小贩,都迁了过来,居然在郡公府大门口,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集市。

“赵郡公真是朝廷头一等的大忠臣,不像有的人,做了蒙古人的官,就不把咱老百姓当人看!”刘老爹如是说。

所谓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本来是泛指留梦炎、卢世荣一干无耻之徒,可话听到那元军士兵耳朵里,就有些尴尬,他也是个汉人,吃了朝廷的粮饷,监押着民夫累死累活,人家背后有些不好听的话,耳朵里自然装了不少,听了刘老爹的话,士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的道:“哼,我瞧这赵孟頫也只是假仁假义,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这些傻头傻脑的百姓!他身为亡宋皇族,听说还是宋朝小皇帝的叔叔辈,厚着脸皮到咱大元朝做官,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刘老爹待要争辩,想说赵郡公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关云长是被困土山无奈之举,还约法三章降汉不降曹,这赵郡公却是自己巴巴的从南方逃回,怎么的也够不着这条了,他只得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我说嘛,在通州就听北来的念书人、识字的商客说过,南方汉国的报纸,都说他是个汉奸呢!”士兵说罢,又觉得这话放在大元朝说出来有些儿大逆不道了,又补充道:“当然,弃暗投明谁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但无论如何,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是的,来来往往的读书人,对赵郡公可从来没说句好话,刘老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人对赵郡公的鄙夷,唉~忠臣不事二主,这是圣贤书上说的话,这赵郡公……

士兵领着民夫们早已走远,刘老爹还傻愣愣的望着大街对面,朱漆镶铜钉的郡公府大门,不停的小声念叨着:赵郡公,究竟是个大大的忠臣、清官,还是真如他们说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就在刘老爹为这个问题伤尽脑筋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隔着一座朱漆大门,郡公府的主人,北元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大汉帝国的情报司北方情报站站长赵孟頫,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

“我再也干不下去了!”赵孟頫对着金泳大倒苦水:“每次上朝,见到蒙汉色目群臣在忽必烈身前匍匐,就像一群可怜的小丑,争宠献媚、倾轧内斗,又像一群争抢香蕉的猴子!沐猴而冠,无耻之尤!可我不得不置身其间,把大汉学到了平等、自由和独立人格抛到脑后,跟着一群无耻之徒互相敷衍……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让野蛮人学习文明,他也许能欣喜的接受;让文明人退化到野蛮,则无疑是十分痛苦的——后世满清留发不留头强迫百姓将发型改成金钱鼠尾辫子,激起的强烈反抗和随后的血腥杀戮,充分诠释了这一点。

赵孟頫,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江南以书画闻名天下的风流文士,让他到北方元朝的虎狼之穴,冒着生命危险和狡如狐、凶如虎的敌人虚与委蛇,承担这样艰巨的重担,对他来说,确实是非常艰难的。

白白胖胖的金泳点着头,表示明白对方的付出和牺牲,当年他身为徽州祝家内线,卧底蒲寿庚家,只不过为了一个商业家族的利益,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今赵孟頫从没吃过苦的贵介公子,要把国家和民族的重担挑在肩上,谈何容易?

“快了,大汉和蒙元的力量此消彼长,我预计不久的将来,我们这样,以影响北元朝政为目标的潜伏,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到那时,负责行动、侦察、联络的基层情报站将会保留,而我们就会撤回大汉。”

“真的?我希望那一天越早越好!”赵孟頫的心,早已飞回了魂牵梦绕的江南、闽广、琉球,那儿没有北元朝廷给予的郡公尊荣、随驾顾问的宠幸,但有着这里缺乏的自由空气和人性。

一只鸽子,泼剌剌的拍着翅膀,飞进了院子里,附近的人都知道,郡公爷爱酒爱玩爱美人,玩的诗书琴剑棋酒花,玩的画眉八哥鹦鹉鸽子,郡公府各种鸟儿上百,偶尔一只鸽子进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赵孟頫、金泳的反应,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堂堂郡公爷也不怕一身华贵的貂皮衣服被弄脏,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捉住鸽子,从它的脚上取下个小小的脚环。

这脚环比一枚戒指还小许多,乃是薄薄的精钢皮卷成,只见赵孟頫取来一根细细的钢针,在脚环某个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挑,叮的一声轻响,脚环分开成了两片——若不是事先知道关窍,任谁也想不到这表面光滑平整的钢环,还能从中分开。

脚环中藏着小小的纸卷,取出展开,那纸薄得如同青竹内筒的薄膜,小小一卷展开了就有巴掌大。

半透明的纸上,没有任何字迹,赵孟頫将它展平了压在两张上好宣纸中间,又取出瓶黄黄的药剂,用毛笔刷在宣纸上,不一会儿,夹在内层的薄纸上,就显出了蓝色的字迹,对着天光,看得一清二楚。

“尽力阻止伯颜南下,给大汉腾出战略部署的时间,壹!”

脸上一直笑哈哈的,任何时侯都波澜不惊的金泳,此时也不禁面色一变:命令末尾的数字,代表命令的紧急程度,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要达到这个要求,靠朝堂上玩点小花招绝对不能完成,”赵孟頫秀气如女子的眉头,皱到了一块。

伯颜丞相入古北口,前天已抵达大都北郊,单骑入宫面圣,昨天召开的朝会上,大汗忽必烈亲自确定了南征方略,以伯颜所率领的八个精锐万人队为第一波,沿京杭大运河直下江南。

范文虎的二十万两浙军为东路,过仙霞岭进福建;吕师夔的六万步骑加上阿里海牙的一万蒙古军为西路,越梅林进韶关下两广;伯颜亲率大军为中路,加上江西右丞塔出麾下两个万人队,共十万能征惯战的蒙古军,组成灭宋之战以来整个欧亚大陆上最强大的突击力量,从赣南出击闽西粤东交界的汀州、梅州一带,将大汉的疆域割成两片,使八闽和两广不能互相呼应,分割包围后将汉军一举消灭!

对大汉来说,这是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张弘范指挥的那次五路四十万大军合围,真正的蒙古军加起来只不过四个万人队,其他的都是战力软弱士气偏低的新附军、探马赤军凑数,而这一次,仅伯颜的中路突击力量,就达到了空前的十个万人队,而且全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蒙古军!

伯颜行军打仗不动则已,一动则必定势如雷霆,汉军南方四个师要抵挡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就显得捉襟见肘了,所以必须用尽一切办法,伐交伐谋,从一开始就给伯颜的计划使绊子、下套子,让他不能顺顺利利的展开攻势。

制造假钞票,破坏蒙元经济,给伯颜筹集粮饷出道难题,这件事情已在紧锣密鼓的开展,但要靠它阻止伯颜下江南,还显得勉强了些。

“或许,负责京杭大运河的郭守敬有办法!”赵孟頫突然想起来了,伯颜必须经过的大运河,在金代南北交通断绝的时候早已淤塞,正是有司天监监正郭守敬负责疏浚的。

金泳笑了:“恭喜赵大人,咱们回大汉的日程,大约可以提前了。”

不久之后的一个冬夜,夜幕下,通州、十八里铺、清江浦……京杭大运河上各处枢纽水闸,同时出现了身穿夜行衣、行动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冬日彤云掩住了明月的时候,他们在草丛间摸索着前进。

轰!清江浦水闸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高出黄河一大截的运河水位迅速下降,青绿色的运河水,哗啦啦的流进了黄河,与昏黄的黄河水混合,而运河水位也就跟着急剧下降,降到了和黄河相平的位置。

天呐!守水闸的新附军,睡眼朦胧的赶到闸口,见这一幕,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运河在南方比长江水位低了好大一截,所以必须蓄水,船才能进长江,如今水流进黄河里去了,水位上不来,船怎么行走呢?大运河怕是要停下好些日子了,只自己驻守军队失职,不晓得那些人要掉脑袋!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通州、十八里铺等等等等,大运河的各个节点上,一夜之间,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像一条死蛇瘫了下来,大元朝的经济动脉,彻底陷入了瘫痪。

伯颜的军队,注定不可能按时赶到南方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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