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章 以身作则(1 / 2)
“该死的南蛮子,该死的反贼!朕要立刻踏平江南!”忽必烈像发狂的狮子,在玉阶丹陛之上暴躁的走来走去,滔天的怒火于胸中熊熊燃烧。
大元朝隆福宫光天殿的丹陛之下,摔着一份南蛮子反贼的报纸,虽然经过揉搓、撕扯,但还能从报纸上看出头版头条的粗体黑色标题: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
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赵孟頫面色沉静如水,心头却早就笑开了花,文天祥这篇文章,可谓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戳到了忽必烈的痛处,读起来实在解气。昨天他在家中反复诵读了七八遍,早已倒背如流:“天生蒸人,树之以君,所以对越天地,司牧黎元。孟子云,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故国家之设,乃为护民,君王之存,乃为国家。
今闻蒙元伪君勃儿支斤.忽必烈者,以民夫巡行京杭运河之上,名为巡河,实为人质,声言若大汉破袭运河,则斩失职之民夫,连带全甲二十户老幼不留。
夫我大汉海陆二师精兵,器械犀利、火器强横,仗剑扶桑而倭寇束手,扬鞭海西则占酋成擒,其余蒙元鞑虏所谓百战良将如张弘范、李恒、唆都、刘深、汪良臣辈,或束手成擒,或斩首阵前,或饮鸩自尽,或俯首伏法,其余怯薛军、探马赤军,被我诛戮者难以胜数。以蒙元素称无敌之精兵,尚不能当大汉天兵之一击,何况未经训练之巡河民夫?
呜呼,民夫何辜,运河两岸百姓何辜?缴纳税赋、运送漕粮,以赢弱之躯,负胡虏无餍之享,以蝼蚁之命,为运河之防,战战兢兢、阖家哀嚎,谓死期将至矣。
然我大汉乃天命正宗、华夏正朔,握乾秉坤、承天受命,天下百姓之盼吾皇,如大旱之盼云霓,实婴儿之望父母,宁有大旱之时再加火焚,宁有父母陷婴儿于虎狼之吻?故我汉皇以悲天悯人之心,立誓决不炸河以累两岸父老也,惟愿亲提六师、督率三军克期北伐,解尔生灵于倒悬、人民于涂炭……
鞑虏之君害民以自固,华夏之君护民以自任,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信哉!”
文天祥的《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与其说是一篇揭露蒙元残暴无耻的政论,不如说是一篇强有力的战斗檄文,开篇孟云,结尾子曰,立论堂堂正正无懈可击,这篇文章随着大汉报纸,随着各地说书先生讲解传播,将来汉军北伐,河洛关陕、淮扬中原之父老,如何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太行山红袄军、山东花帽军、浙西摩尼教,如何不揭竿而起风涌云聚?
元朝文网不密,蒙古人以弓马得天下,向来看不起道德文章,很少有文字狱之说——和四百年后那个无耻的骗子小偷集团相比,他们倒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土匪强盗,眼睛里只认得“武力”两个字。
忽必烈作为大元朝的皇帝,也喜欢看大汉报纸,拜早年师从廉希宪之赐,他的汉学水平相当不错,能看懂绝大多数的汉文,从报纸上他可以了解敌国的动向,也能学到一些新鲜的知识,所以宫中专门设了报纸处,由站赤急递铺把从南方弄到的报纸飞骑传到大都,供忽必烈和大臣们翻阅。
偶尔看到南蛮子反贼自称华夏正朔,痛骂大元朝政昏暗的文字,忽必烈往往一笑置之,甚至和群臣开开玩笑,比如参知政事呼图帖木儿的外号“糊涂”就来自南方报纸,忽必烈也曾按报纸上的说法自称“大屠夫”——伟大的成吉思汗说过,“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是战胜敌人,杀死他们,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蹂躏他们的妻女”,所以,在蒙古语境中,屠夫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可这一次,他实在没法做到一笑了之,文天祥的文章字字句句都像锋利的匕首,扎到了他的心窝,忽必烈感觉自己华贵的绡金质孙服被剥了个干干净净,就像一个赤裸裸的人,被放到天下军民百姓跟前,受到无情的审判。
大元皇帝、蒙古帝国大汗,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君主,在他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咆哮:“阿合马,筹集军费,伯颜,给我立刻踏平反贼,把他们全都杀死,割下他们脑袋!”
忽必烈威势赫赫,他的威胁也很有可能变成现实,蒙古大汗的威胁,有史以来曾经在花拉子模、在木剌夷波斯、在大马士革、在巴格达成功的变成现实,忽必烈认为,他的威胁发出,就几乎等于宣判了南方蛮子反贼的死刑。
满朝文武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赵孟頫看到了忽必烈已经色厉内荏,他已经不敢面对大汉关于天道、正朔的指责,靠诛杀亲弟破坏库里台制度得来的蒙古大汗,在海都、乃颜的指责下全无道义可言,他头上另一顶金冠,大元皇帝的头衔,也在这篇檄文的打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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