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梨园小花旦 第50节(1 / 2)
三位行家和戏迷班同台演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附近的大队。群众们都翻山越岭的,背着马扎过来看。
就连和老树湾素来不对盘的西岗大队,也都不尴不尬地跑过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来了都是客。王支书组织大家招呼着,还免费供应茶水,两个大队前所未有的和气,真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这也算是戏曲文化的魅力了。
老树湾从来没有像今年这么热闹。看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叶龄仙想,也许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在老树湾场戏。可是,爱戏的人这么多,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总会有人,一代一代传下去吧。
三位师傅虽然厉害,“十八仙儿”的名号也不是盖的。
很快,有戏迷在台下,又是喊“十八仙儿”,又是喊“女状元”的,非要让叶龄仙上台唱,不唱他们就不走了。
叶龄仙也不拿乔,借用马师傅带来的二胡,上去自己拉弦子,唱了一段《劝善》。这是《目莲记》里的经典桥段,也是她从秦婵君奶奶那里学来的。
这是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戏,别说观众了,就是三位师傅也都看呆了,只顾着拍手。
马金水年龄最大,资历最老,见识也最多。叶龄仙下台后,他直截了当地问:“小叶,你刚刚唱的,是目莲戏里的段子?”
叶龄仙点点头,也很意外:“马师傅,您也看过目莲戏?”
马金水摇头,“我小时候拜师学艺,听自己师父说过,华西有个栖凤班,《目莲记》、《新窦娥》唱得最好。他们的台柱子,还是位女师傅,大花旦,姓秦。”
难道说的是秦奶奶?栖凤班在华西,唱的肯定是西调,大花旦,招牌戏也都对得上。
叶龄仙语气激动,“那位秦师傅,您见过她吗?能多说说她的事吗?”
马金水却为难,“我那时候唱东调,年龄也不大,跟他们西调的八竿子打不着。除了这些,其它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后来,日本鬼子打来了,人人颠沛流离的,很多戏班都解散了,就没再听说过她了。”
叶龄仙有些失望,还以为这次就能知道秦奶奶的身世呢,没想到线索还是断了。
“小叶啊,你也别灰心。”马金水想了想,“我还听说,那秦大师傅曾经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说起这弟子,你肯定也知道,她就是京市华声剧团的聂师傅!”
“聂丹慈、聂师傅?”
这可真是巧了。难怪“红缨美人”聂丹慈,当初来红丰公社招苗子,对同样融合了西调唱腔的叶龄仙格外青睐。冥冥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牵连。
更巧的是,聂丹慈当时回城,见叶龄仙实在执着,还特意给她留了华声剧团的联系方式。
如今,叶龄仙考上戏曲学院,过了元宵节,她和程殊墨就要去学校报到。老树湾这里,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秦奶奶和丫丫祖孙俩。
秦奶奶从不提过去的事,老树湾的秦家人又指望不上。如果能通过聂丹慈了解到秦奶奶的身世,说不定还能有其它转机。
不过,因为高考成绩的事,叶龄仙还没来得及找聂丹慈求教,自己倒是先接了不少祝贺的、慰问的电话。
最先打来电话的是楚修年。
楚修年没想到叶龄仙考得这么好,激动了半天,比叶考生本生还高兴,“龄仙,你真是太优秀了,居然考上了戏曲大学!学费、生活费什么的,都够用吗,我马上汇给你!”
鉴于某人已经在旁冷面如霜,叶龄仙急忙婉拒,“修年哥,钱的方面真不需要!我已经结婚了,之前的工资和补助都存着呢,上大学足够了。”
“是啊,你嫁给了程殊墨,他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会让你操心这个。”楚修年语气低落。
叶龄仙只好岔开话题,“修年哥,虽然你不能考大学,但是你可以继续复习考研啊。高考都恢复了,研究生明年肯定也会开放的!”
楚修年却苦笑,“我不打算考研,现在出国政策宽松了,我已经申请出国留学,主要是想带我母亲去国外治疗。”
“先生也要申请出国?她的病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我还等着年后回去,给她老人家报喜呢!”叶龄仙着急。
楚修年:“治标不治本,所以我想着,去国外再试试,哪怕还有一线生机呢。”
原来,这就是上辈子他们出国的理由,叶龄仙完全理解了。
“修年哥,如果外面的医疗条件更好,我当然支持你带先生出国。等治好了,你可一定要回来。因为十年、二十年后,我们的国家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外国人有的,我们也会有。外国人好的,我们也会比他们更好!”
在外做游子,如果终归无法融入他人的种族,倒不如回家来的自在。
“龄仙,谢谢你。”楚修年竟然有些哽咽。
挂断电话后,叶龄仙原本以为程殊墨会生气,因为她之前答应过,会和楚修年保持距离,不再单独联系他。
程殊墨摇头,“仙儿,我觉得你最后说的那句话特别好。”
因为父亲工作的特殊性,程殊墨小时候,其实也见过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离开国门。后来千方百计,想要再回来,很多人不能如愿,最后郁郁而终。
“楚修年去的那个国家,我也知道。你放心,大使馆会帮他们找最好的医院,会照顾他母亲的。”程殊墨安慰叶龄仙。
而当叶母丁凤英,也从京市打来电话后,叶龄仙的心情更糟糕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友好的电话。
原来,叶龄仙成了高考状元后,她之前所在的学校、街道,第一时间按照叶龄仙当初分配的工作地址,给肥皂厂发了喜报。
结果发现,女状元本人,根本不在肥皂厂。一深挖才知道,叶龄仙当初的工作,是被她的弟弟顶替了。这姑娘是在农村不忘初心,刻苦学习,才考上的状元。
相关领导当场震怒,把当年参与私换工作的人,全都问责了一遍,该撤职撤职,该查办查办。
丁凤英吓傻了,破天荒主动打来电话,一接通就哭诉,“死丫头,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高考,你弟弟工作没了,刚谈的对象也飞了。还有你爸、你哥在厂里也抬不起头,原本说好的要升组长、车间主任呢,现在也都黄了!”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叶龄仙反问:“你自己造的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怎么着,我好好考个大学,招谁惹谁了,你还怪上我了?”
“呸,死丫头嘴犟,就是怪你!你都嫁人了,读书考上大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生孩子、伺候公婆?你看看现在,咱家都惨成啥样了,我怎么生了个白眼狼出来!你要是有良心,现在赶紧写一份说明,就说是你当初自愿放弃工作的,也是自愿让给你弟弟的。否则,你大学的学费,我一分钱也不会出!”
原来,这才是丁凤英的最终目的。
叶龄仙都听笑了,弟弟没了工作,丁凤英再花钱给他买一份就行,她这么闹,无非是心疼钱。她人钻在钱眼里,怎么可能再管闺女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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