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冲喜小娘子 第64节(2 / 2)
苏令德站到了玄时舒的身边,连看也不看玄时望一眼:“跟这种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有什么好说的?他不配。”
“朕不配?”玄时望正欲豪言壮语,就被苏令德无情地打断:“你配吗?驱狼逐虎,让倭寇血洗你自己的子民;天灾人祸,百姓易子而食,你还想着你歌舞升平的盛宴——不过就为着你心底那一点点恨。”
“就连时至今日,你还以为你落得今日的下场,只是因为你非先皇之子。你跟阿舒的差别,也只在于你的身份。”苏令德冷笑一声:“多好笑啊。你这样的人,也配执掌我们阿舒的命?”
玄时望从来没有被一个妇人指着鼻子骂过,他的脸色忽青忽白,竟是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连玄时舒都错愕地看着她,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声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呀?”
苏令德瞥他一眼,哼哼两声:“我还能胆子更大一点呢。”
饶是在此时的情境之下,玄时舒都不由得因她而露出了笑意。
这笑意太刺目,比他身上的金甲还要让玄时望痛苦。
“舒儿。就连曹皇后也会弃朕而去,你这王妃如此胆大包天,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她牝鸡司晨吗?”玄时望低语若鬼魅。
“那就给她。”玄时舒气定神闲,毫无迟疑。
苏令德瞪大了眼睛。
玄时舒看着他,神色淡然:“皇兄以为,我是贪恋权柄才起兵的吗?如果不是你借魏升登之手欲折辱我的夫人,我不会去支叶城求医问药。如果不是你强召她回应天城侍疾,我亦不会起兴兵而反的念头。”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玄时望瞳仁紧缩,半晌嗤笑一声,满目嘲讽。
“圣人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玄时舒摇了摇头:“无以仁待家室,何以仁待天下人?”
他神色舒朗,如揽怀日月星辰。
“仁?呵!”玄时望紧紧地抓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身体几乎都要往前倾,他的眼底是疯狂之色:“摄政王旧部追随你,是因为他们以为你是摄政王的儿子。如今,你要以正统之身继位,你难道要留下他们这群隐患吗?”
玄时望的笑也显得疯狂:“舒儿啊舒儿,任凭你算无遗策,也没有想到,你苦心孤诣地替摄政王翻案,却是在替朕的生父正名吧?是在替和你母亲私通之人正名吧?”
玄时舒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脸色陡然大变。但苏令德牵住了他的手。
苏令德的声音沉静如一汪清泉,抚平了他心中的躁怒:“他不是在替谁的父亲正名,他是在替为黎民百姓死而后已之人正名,他是在替迟来的公道正名。那些人直到现在还追随他,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光明和希望的未来。”
“你不明白,所以你是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是史书工笔下无德无能的暴戾之君。”苏令德微微地扬起头,嗤笑一声:“至于旁的……”
苏令德轻轻地“啧”了一声:“母后当年险象环生,你怎知她不是死前才知道,原来你是被先皇宠妃掉包的孩子。只是舐犊之情让她宁愿让你相信你是摄政王的儿子,而非一个你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卑贱草民?”
“苏令德!放肆!”玄时望终于被气得站了起来,他浑身都在发抖,几乎要从龙椅上跌下来。
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荡然无存。
苏令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牵着玄时舒的手,欲带着他往外走:“走吧,让他看看我还能更放肆一点。”
玄时舒垂眸而笑。
“好啊。”他轻声笑语,跟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碧辉煌的空空大殿。
留下一个玄时望,枯死在冰冷的龙椅之上。
时年暮春初夏,涠洲王玄时舒登基,举国欢庆。
他登基之日,迎来了他的皇后——那个在“天师”口中,天下大定之日,方会重现天日的“天命之女”苏令德。
群臣高呼万岁之时,玄时舒的目光只有苏令德。
他看着苏令德穿着朱红色的凤袍,慢步向他走来,他唇角的笑,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
她的衣袂,一如她冲喜之日那般娇艳。他还记得他们在那个喧闹的、各怀鬼胎的喜堂里,隔着人群遥遥撞上的视线。
“原来是我的王妃啊。”他那时,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他不知道,他这句话替自己挣来了怎样的一道天光。
他的命,或许本该像玄时望所说的那样,沉入暗无天日的泥沼,活得像一条可怜又可悲的臭虫。
可谁也没想到,他的命不是握在玄时望手中,甚至也不是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而是握在苏令德的手中。
而她的手心里,永远跃动着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春天。
他愿追随着他的春天,至死不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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