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妙心慌得不敢抬头,恨不能……
玉华宫。
亭榭内, 两人正坐在玉盘前下棋。
女子容貌姣好,清佳妍丽,一双清眸含霜色, 两片桃唇润朱光。男子面容俊朗,气宇轩昂, 剑眉入云鬓,星目藏神光。
正是雨神玄霖与前来找她谈事的山神夏吾。
亭榭一侧的长椅上坐着一女子, 她趴在栏杆上, 手里握着细长的青竹, 正百无聊赖地打着水花,逗弄池中的鲤鱼。
就是半个时辰前急匆匆出逃的妙心。
当时在妙乐斋听见敲门声, 吓得她心脏砰砰跟打鼓似的。
龙瑶听见天帝的声音,笑嘻嘻欲开口回应。妙心急忙捂住她嘴巴, 拖着她, 二话不说直奔后门。
就当此时妙乐斋无人吧……
出来后, 龙瑶瞧她心有余悸的慌张样子,着实是费解:“你怎么怕仙尊怕成这样?他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会一口吃了你不成?”
妙心不知怎么回答。他的确不是猛兽,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慌张, 更没法制止本能要逃跑的双腿。
最后, 她自嘲地引用龙瑶曾取笑她的话:“你就当我是被猫给吓破胆的耗子吧。”
“唉……”妙心一边叹气,一边怏怏地拍打水花, 将聚集而来的鲤鱼们瞬间惊散。
“你若心思不在这里,就去你心中所想的地方。”正执白子的玄霖瞥向侧边的妙心,不满道:“你在这唉声叹气,还拍来打去,妨碍我们下棋。”
妙心立马端坐身, 施法将细竹收回半尺长短,别在腰侧,努努嘴:“我只是略微心烦,心思哪里不在这里。不拍水了,你们继续。”
玄霖将子捏在指间:“你方才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如问问夏吾,是不是看着跟魂儿丢了似的。”
妙心扬起下巴对着夏吾:“山神说说,我瞧着像丢了魂吗?”
坐在对面的夏吾失笑地摇摇头,为难道:“这问题着实不该问我,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一个。”
“哦?”玄霖柳眉一挑:“你据实说就行了,得罪她怕个甚?”
夏吾笑了笑,遂换个方式:“妙心是不是有心事?”
这话不就是拐着弯指证她心不在焉吗,妙心不服气地哼了哼。
她抖抖衣袖,起身走过去。坐在玄霖旁边的石凳上,搂着她的手,嘀咕道:“夏吾仙尊最偏袒姑姑,姑姑说什么,他定会应什么,姑姑作弊!”
玄霖屈指轻扣她脑门:“就你嘴皮子利索,谁都说不过你。”
她将棋子放回棋盒,道:“今日这棋暂且不下了,咱们来听听年纪轻轻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烦心事?趁着夏吾也在,一同给你出主意。”
夏吾并无异议,默默将棋子一一收好。
妙心即刻收了笑色,言归正传道:“我收到了西海的请柬,即便姑姑不去,我也打算去一趟。”
此言一出,玄霖的笑意骤然僵在脸上。
对面的夏吾听言也是一愣,视线即刻落向玄霖。只见她眼中冷霜层层凝结,叠成冽冽寒意。
“你恐怕不是去参加大婚的吧?”玄霖不消猜,便知她的目的。
妙心坦白地点点头:“我左思右想,这口气实在没法咽下去。凭什么他们伤害了姑姑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将请柬派给姑姑?我知姑姑不愿再与风神有纠葛,可在我心里,姑姑曾受的苦不能白受,他们享的乐也断由不得他们安然去享!”
想到姑姑曾遭受的罪、痛饮的屈辱,妙心便没法冷静,激动得哽咽出声,不一会儿,这泪就一滴滴地涌出眼眶。
“哭什么?傻不傻?”玄霖执袖帮她揾泪。
她岂会不明白妙心的用心。
遥记那时她因伤而闭关许久,等身子恢复后,得知风神移情西海龙女,她万不敢信,彻夜奔去西海。见二人果真情意绵绵,一怒之下将风神打成重伤。
为了减轻她的罪罚,妙心跑去求天帝,又去求刑官,还冒着被罚的风险将正在疗伤的风神抓去宝华殿。她所做的种种,她皆记在心里。便是知道她性子刚硬执拗,才不想她淌这浑水,只怕那龙女暗地里报复她。
妙心胡乱地抹了把脸,握住玄霖的手,尽量冷静道:“但我还是要听姑姑的,毕竟这是姑姑的事。姑姑倘或再不计较当年之事,也不希望我将真相于大家面前揭露,我便不去。可我认为姑姑不该是这样的!”
玄霖自嘲地笑道:“我该是怎样的?像个悍妇一般闯进他们大婚典礼,对着二人劈头盖脸唾骂一番。西海龙王定要与我动手,然后我就与他们打个你死我活,最后再被抓去天庭受罚?”
“当然不是!”妙心道:“姑姑是个敢爱敢恨、情义深重的女子。我们正大光明地参加婚礼,堂堂正正地说出真相,讨回他们欠姑姑的债,还姑姑百年前就该还的公道!”
想起当年姑姑受罚之后,蜷着身子忍痛哭泣的样子,妙心更是心如刀割,不甘道:“那不是普通寻常之物,那可是姑姑的千年龙精啊!岂能白白给他们!”
听见‘千年精元’,玄霖的喉头似咽了莲心一般,苦不堪言。
她思绪麻乱不堪,最终也没回应妙心是否会去参加婚礼,并说出当年的实情。
妙心知她有所顾虑,大概是担心再次见到风神,那极力掩藏好的伤疤又会重新被血淋淋地揭开。当着曾相爱的人和夺去她所爱之人的面,姑姑那身铮铮傲骨容不得自己像个怨妇一样脆弱。
可逃避的伤疤始终都没办法真正痊愈,妙心希望她可以彻底与过往了结,往后再不受过往侵扰。
“不论姑姑决定如何,我永远站在姑姑身旁。”她并不想逼迫姑姑去做万分不愿做的事。
妙心离开后,玄霖站在亭榭的栏杆旁,视线定在一池清水中,陷入长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