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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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吃了这一根钉子,也觉悻悻,只得退去。

谁知才从宅中出来,穿过小花园的月洞门,忽见二姐、三姐立在那边。贾琏并宝玉一怔,正待说什么,就见三姐儿几步走到跟前,狠狠啐了一口:“我姐姐已是说定了人家,你要知道廉耻,往后再不必来!”

二姐本是心迟意软的,自出来便常有回首之意,不然也没得这一碰面。本是见着两兄弟,四下无人,她正两颊微红,娇羞默默,忽见着三姐如此,顿时粉面微白,往后退了两步。

贾琏面皮涨红,正待言语,宝玉已是往前两步,拦在三姐跟前,却还是软语道:“两位姐姐莫要生气,唐突佳人,原是我们兄弟的不是。本只说是自家亲戚,彼此亲密些,才是和气,倒忘了避讳,当真该死、该死!”

他两句话,全了彼此体面。

尤三姐又出了气,又得了体统,且将旧日种种暧昧拢总一个说头,只是亲戚兄妹之情。她虽刚强泼辣,却也知情,且宝玉在她眼里,本是个和软不知情由的,便也退了一步,垂首一礼:“不敢当这话,原是我焦心姊妹之情,有些莽撞。”

这两人一礼一回,说得情势和缓。

后面的贾琏、二姐再无说头,只能遥遥对望两眼,就都顺着话头而下,乘势分开。

且不提二姐如何,待得僻静处,宝玉便提及凤姐,问了几句近况。贾琏哪里还不知道,叹道:“宝兄弟你也不必提她,我心里知道,这事是我糊涂,往后再不粘连。”

这般赌咒发誓两句,兄弟两人再无旁话。

只到了里头,贾琏临走前终究吩咐两句,央宝玉保密此事。

宝玉道:“凤姐姐临产在即,我如何敢说?二哥哥再不粘连,我便再也不提。”

话毕,两人分头而去,宝玉犹自怏怏不乐。依他看来,尤氏姊妹虽有不足,然则家门寒素,又无男子依仗,又是深闺女孩儿,这等事自然还是贾琏、贾珍的不是。

在外他说不得什么,且要遮掩,可到了自家里,心中细想,也唯有家门败坏四个字可说了。只想到这四个字,一并浮起的便是旧日贾政种种言语。

往日贾政言语,他深知父命不可违,要打要罚都是该的,心里却另有一番想头,暗藏几分不耐。现在将这些细想想,虽犹自厌恶,却又有三分戚戚然。

要是父亲所见所闻,皆是这么一派风气,他过往种种言语,也似有些情由。

一面想,他一面走,直穿过厅堂回廊,花柳山石,一径到了潇湘馆里。

黛玉正倚在窗下看书,一盏新茶余烟袅袅,几个小丫头围在下面做针线活儿,又有紫鹃坐在案旁,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室内一派安静,唯有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宝玉顿觉块垒一消,只余爽朗。

一个小丫头眼尖见着,忙丢开针线,笑迎道:“宝二爷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抬眼看去,宝玉摆了摆手,一面随口应两句,一面到了黛玉跟前,且去看案上搁着的书卷,见是李后主的词集,便笑道:“李后主的词虽好,到底哀怨了些。妹妹这一阵又咳嗽,竟少看一些为好。”

黛玉只是一笑,一时春纤倒了茶来,她伸手接过,又捧与宝玉,柔声道:“你这过来,可有什么事不曾?”

宝玉接过茶盏,只吃了一口就搁下,见她这么说,便笑道:“就不许我过来看你?”

黛玉也自笑了,因道:“如今可不同往日,你原是要金榜折桂的人了,自然不像小儿时闲淡。前儿我打发紫鹃送糕点过去,袭人瞧见忙就拦下,说着你读书倦了,竟倚在案头睡着,偏又养出一股警醒的性情,等闲有点响动就醒来。既醒来,精神便有些不济。你瞧瞧,可是不同了?”

宝玉道:“我说前儿怎么只见了糕点,连影子都没见着,原是这么着。那也是袭人太周全了,不过一时醒过神,不免有些倦怠,哪里就到了那地步。”

这般絮絮说了一阵,偏有王夫人打发人送东西来,原是这一季黛玉的衣裳首饰并布料等物,又有各个大小丫鬟的份例。

黛玉忙起身谢过,又命紫鹃收下。

因见屋子有些杂乱,她便与宝玉道:“咱们屋子里说话罢。这里由着她们收拾了。”

宝玉正有体己话与她说,自然应允。

紫鹃先将黛玉一应物品收好,那笔记下,又将几个大小丫鬟的份例瞧了瞧,见都如常,便只记下两笔,就收拾了账本,打发小丫头往厨下吩咐,不多时就得了几样时鲜果子并细点。

配着新鲜沏好的香茶,她在里屋外咳嗽一声,就自进来:“二爷、姑娘,这是新鲜送来的果子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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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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