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索性长话短说,话落后就喊了声刘妈妈。
刘妈妈会意,上前把早就揣在袖子的里一包银子塞进林幼萱手里。
岳氏道:“这本该是给你做衣裳的银子,如今衣裳不做了,你便自个支配。可以去买些好看的首饰,三月三的时候好配衣裳!”
这么些年来,岳氏自认对林幼萱是不曾亏待,起码在照看上任何人也不能指摘出来她一点的不是。
林幼萱捏了捏沉甸甸的荷包,蹲身道谢。
她总是这副柔软又客套疏离的态度,岳氏实在是懒得多说,抬手指了指差点撞上自己的傻丫头说:“虽说福丫和常人不一样,该管束的时候还是要管束,莫再让她在府里乱晃,近几日客人也多,冲撞了客人可不好。”
被点名的福丫缩着脖子发抖,林幼萱面上倒没有过多的惶恐,柔声应下便拉着福丫告退。
岳氏这人素来是滴水不漏的性子,扬声让刘妈妈送主仆俩。
刘妈妈在主子跟前的笑脸出了房门后就荡然无存,目光故意落在林幼萱手里的钱袋子上,又开始装腔作势地教训她。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二姑娘才好,太太给姑娘银子是好意,可太太真能从公中掏银子出来补贴给姑娘吗?这可是太太自个的体己银子,姑娘怎么就木头一样,不懂得太太的难处,就那么巴巴把银子攥手里!若是传出去……”
“不攥我手里?难道攥你手里吗?”林幼萱忽然开了口,缓缓抬头,对上了刘妈妈那张势利的嘴脸,“再有,后宅私密,今日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连累了太太和林家的名声,自然也是因为有人……卖主所致。”
“什、什么?!”刘妈妈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些刺耳的话都出自眼前的少女。
林幼萱在刘妈妈震惊中微微一笑:“妈妈没听明白?或者可以问问大伯母,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其实她可以向往常一样,对这些冷言冷语当没听见,可她这会儿却不想忍了。
柿子挑软的捏。
她也会。
私密的对话被传出去,那自然只能是有人卖主,刘妈妈这做贼的只能是心虚,哪里还敢去告状。
第3章
果然,刘妈妈被她一句话堵得脸色发青,惯来牙尖嘴利的主也没能再多说出一个字来。
“既然妈妈再没有什么‘示下’,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幼萱这会就跟浑身长了刺一般,讽刺的话针尖一样又扎了过去。
刘妈妈气得手都在抖,她却是舒心的笑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人争一口气,反正是得罪了,当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林幼萱脚步轻松,拉着福丫的手走远。
走到半路,福丫终于回神了,圆圆的脸上都是崇拜,就差高声欢呼了:“姑娘好厉害,制服刘妈妈了!”
“这哪里是制服,只是个开始。”林幼萱无奈笑笑,脚步比方才更快了,“我们回去再说。”
二房院子静悄悄的,伺候的丫鬟婆子不知道躲哪个屋子里取暖,主仆二人回来不曾惊动任何人。
刚进屋,林幼萱正要吩咐关好房门,福丫已经机灵地反手把门关上,甚至还把门栓给放了下来。
福丫一脸心有余悸地拍胸口:“锁上了,刘妈妈追来了也不怕!”
林幼萱被逗笑了。
福丫在大家眼里是个傻子,可她从来不这么认为,福丫只是在遇到事情上着重点和别人不太相同,反应慢一点而已。
若真是傻子,怎么可能会担心被她奚落一顿的刘妈妈追过来,还把门给锁上。
林幼萱走到方桌边坐下。
方桌后的长案香炉飘着一缕轻烟,满室都是用丁香做辅的淡淡清香,为冷清的屋子添了一份温馨气息。
她伸手拿起小炉子上烧开的铜壶沏茶,给福丫也倒一杯,递过去问道:“你在哪里遇到的大伯母?”
提起岳氏,福丫就一脸畏惧,捧着茶杯缩着脖子说:“我不是故意撞太太的,是想去找姑娘,哪知遇到了爱掐我耳朵的柳儿,我躲她往回跑,就撞到太太了。”
“柳儿?”林幼萱若有所思。
柳儿是她祖母身边的梳头丫头,手艺不错,颇得她祖母喜欢,在祥福居也算是有体面的,平时喜欢揪一些小丫鬟的错处。
“撞到太太,太太就把你带回正院了?”林幼萱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继续发问。
福丫说是啊:“太太知道我要找姑娘,说她正好有事也要见姑娘,所以就把我带到正院了。”
所以她大伯母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刘记的绣娘进府,要给她量身做衣裳。
林幼萱思索着,柳眉蹙起,半晌后长叹一声。
不管如何,大伯母今天都有借着高秀才来试探她的意思。
祖母的决定将她推到了风头浪尖上,真到了三月三那日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场面。
福丫不知道自家姑娘正水深火热,十分期待地说:“姑娘做新衣裳,三姑娘还吃味在太太跟前嘟囔!姑娘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出去踏青啦!”
林幼萱莞尔,实话说道:“未必会去。”
原本兴高采烈的福丫顿时就垮了脸,语气惶恐:“是因为我今天冲撞了太太,所以姑娘不能出门玩去了吗!”
林幼萱神色一顿。
福丫是家生子,爹娘在林家西郊的庄子上当管事。
她遇到福丫的时候,福丫正被庄子里的其他孩子欺负,爹娘在一边连劝阻都没有,甚至指着被欺负得大哭的福丫告诉她:这孩子是个傻子,惊扰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