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总该先搞清楚陆少渊的意图,她不认为自己一副皮囊能勾得别人非她不娶。
她开口是询问,而非冷冷的拒绝,陆少渊屡受挫败的一颗心再次活跃起来,清隽的面庞展露笑容,像被春雨滋润过的苗木,整个人都鲜活了。
“真说起来,二姑娘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许你就直接理解为我在赎罪吧。”他到底还是斟酌了一番说辞,重生一世骇人听闻,且两人之间还有着深重的误会。他如今确实是想赎罪,更不愿意她再经历前世的那些苦难,想为她谋划更好的人生,“但我对二姑娘的心是真的,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二姑娘的事。”
“逼迫我嫁你,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林幼萱越发觉得他古怪了,他们之间连面都没见几次,他赎哪门子的罪,这借口就跟哄人似的。
他却摇头:“我不会逼迫二姑娘嫁我,定亲只是权宜之计,因为你要稳住家中的祖母,才能有精力来谋划宋家一应事宜……”
“若我最终不嫁你,那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林幼萱心情复杂极了。
他的话总自相矛盾。
“我会一直等,等到二姑娘认可我的那一天。”陆少渊的决心宛如出鞘的宝剑,铿锵有声,带着不可磨灭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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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萱在马车颠簸中回神,发现已经到了宋记后巷。
吴大将脚凳放好,伸手让她扶着下车,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姑娘,可是现在就把旗子挂上?”
上车前,她说了一句想见宋迦辰。
可吴大话落后,发现林幼萱站在脚凳上望着墙头发呆,只能又请示一声。
林幼萱回来的一路上,耳边都在回响着陆少渊的那些话,她逐字逐句的反复琢磨,有了个可怕的发现。
他说的几乎是实话,这次的见面他似乎就差把心掏出来摆她眼前了,正是这样才叫她觉得可怕。
她一直觉得陆少渊对待自己的态度很奇怪,认为他行事诡异,直到刚才她终于明白违和感从何而来。他们认识的时间不足月余,他却对她事事了解,是一种面对久违重逢故人的熟稔。
林幼萱正想得入神,被吴大一声姑娘喊得打了个激灵,紧跟着脊背发寒。
——陆少渊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他说的那些话确实很让她心动,和高家合作,不如和他合作,他甚至要当场白纸黑字立下契约。就凭那份契约,就足够她全身而退了,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依旧是不信任喝托付的。
且再说吧。
有了他假冒高秀才的教训,她不敢再轻易做决断,不管如何还能拖到秋闱过后,或许那个时候她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
林幼萱匆忙进了宋记,这里还有一个大舅舅要她去应对的,实在是没精力再去想有关陆少渊的种种。
但林幼萱发现她大舅舅的策略和自己一样,一个拖字诀,根本不开口提和林家定亲的事。她偷偷去看宋敬云,宋敬云一脸他也无能为力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又泄了气,甚至又开始考虑着陆少渊的话。
大舅舅太过于倔强了。
再从宋记出来,太阳已经西斜,她赶在日落前回到院子。
刚踏入院子,福丫就紧张兮兮跑过来,一双大眼一直朝她的屋子示意。
林幼萱顿时明白了,小舅舅看到旗子,已经偷偷摸摸潜进来了。
青天白日的,他也不怕被人撞见。
宋迦辰闯林家不是一次两次,福丫和冯妈妈早习惯,更是有默契。一个守住院门,一个把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赶到一边,守住房门。
“小萱儿就这么想念我,一日不见就巴巴召唤我了。”宋迦辰还是那坐没坐相的纨绔样,跨着椅子坐,双手架在椅背上,脑袋枕着手笑得灿烂。
“您这嘴什么时候才能有把门,不知情的听见,还以为我在干什么出格的事!”林幼萱无奈地睨他一眼。
事出紧急,更多抱怨的话没再说,把一直藏在袖子里小锦袋子翻了出来,递给他。
宋迦辰顿时笑容更大了,“小丫头给我买了好东西?我就知道没白疼你!”这边说着,手上利索把里头东西倒了出来。
那片碎玉落在他手掌心的时候,宋迦辰所有笑意一瞬间收敛,神色无比严肃抬头:“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亲眼看着别人拾走了!
林幼萱抿抿唇,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她背着长辈们做的事也挺惊世骇俗的。
可她不开口,宋迦辰很快也猜到了:“你和陆少渊有来往?!冯妈妈不是说,你并不想嫁到伯爵府……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说到最后,宋迦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握着碎玉的拳头青筋凸起。
那一晚说来危机重重,若不是他行事前把腰间的玉佩挂到脖子上,那支利箭就会扎进他胸膛。
玉佩帮他挡下一箭,等他发现的时候,它已经碎了,拼凑的时候少了一块。那一块还有着他们宋家特殊的印记,外人拾走了未必能认出来,但就怕万一。
所以他冒着风险回去了,结果发现陆少渊等人居然还在和对方缠斗,还被他发现了,然后亲眼看见他分心中了一箭,又将自己的碎玉快速拾了起来。
他这几日都在想要不要直接潜入伯爵府,正犹豫不决,外甥女却把缺失的碎玉给到他。
这很难不让他联想到许多,毕竟陆少渊前不久还要和外甥女定亲来着。
林幼萱见他动怒了,忙拽住他袖子,他这个样子像随时就要冲出去砍人。
“小舅舅,您先冷静下来。他不曾威胁我什么,我确实是见过他,但这东西是他主动送来的,只说希望您往后更谨慎小心一些。”
宋迦辰怒道:“男人嘴里的话能信吗?!”
那陆少渊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纯良无害,他外甥女可太好骗了!
林幼萱:“……您把自个也骂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