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需要留着老虔婆,好让林幼萱能光明正大地脱离林家。
他指间翻转的匕首忽地被他握住,随后在掌心转了个圈,山羊胡子再一眨眼,那带着杀气的凶器就在他手上不见了。
山羊胡子的视线从他手掌看到他的袖子,又游走到他腰间,不管怎么看,也没看明白匕首被他收哪里了。
“跟你多待一刻都得短命一年,快说快说,找我何事。”山羊胡子懒得再猜无关紧要的事,举起两个胳膊伸了个懒腰。
“药不够了,再给点。”
“——不够了?!”
陆少渊没什么情绪的话激起了对方一番巨浪,山羊胡子激动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个月前给你的分量是预足了四个月!他把四个月的用量都用完了?等死吧,还要什么药!我也不神仙,说要就能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药丸配起来多麻烦,他当糖豆磕了吗,要吃糖豆去西大街上买不行吗!”
“给点,够一个月就行。”
陆少渊在对方咋呼声中神色不变,加上准确的数量。
山羊胡子被噎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张脸青白交加,抬手指着他鼻子,指了又指,点了又点,最终所有愤怒和怨怼都化作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后日送你府上!”
房门被摔得哐当一声响,门扇重重关上,又快速打开再弹回去,门板和门框的碰撞声响了三四下,终于止了。
陆少渊深邃的眼眸落在还在微微摆动的门扇上,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了,林幼萱也当他面摔过门,力道没比刚才的人轻多少,然后一头扎进了落日余晖最后的光晕中。那之后,她和他开始了真正的相敬如宾。
想起林幼萱,不免就想起那日在逸园,她纤细的胳膊环绕着他的腰。
她紧张无比,他亦口干舌燥,她借着一句抱怨说他腰身粗,她抱不过来了松开了手。他已然动情,不敢再和她多亲近,遵循着她蹩脚的借口拉开彼此距离,邀请她赏花喝酒去了。
那一日她眉角眼梢都染着笑意,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在欢快。
明知她不胜酒力,他也没多劝拦。
她就该恣意欢笑,恣意玩闹。
可那日一见之后,明明都是尽兴而归,他心里却总不安稳。
她亲口答应的嫁他,哪里还有什么好心不定、不安稳的。陆少渊出神片刻,将没来有由的情绪都归咎于患得患失,失而复得确实让人感到不真实。
小二端着放置了美味佳肴的托盘前来敲门,看着门半开着,敲响房门后往里一探,发现只有陆少渊孤身在内。但这一屋子可是点了十几道菜啊,难道……
“都打点好,一会我派人来取。”他从腰间掏出饭钱,搁在桌上。
小二见那一锭银子,超出饭钱可不是一二两的事,眉开眼笑着就要说讨好的话。哪知出手阔绰的客官说:“剩余的银子我的人会一块来取。”
小二:……
穿得人模人样的,怎地那么抠门啊,白给笑脸了!
背后埋汰人的小二还在陆少渊离开后翻了个白眼,全然不知在前世,陆少渊不止抠门,一块铜板要掰开两块花,就连自己也常在外饿肚子。
战火连绵,灾祸不断,朝廷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陆少渊把自己的体己银子都贴补进去了,如若不回府用饭,在外头基本就是饿着的,更别提到赈灾处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有饭也记不起来吃。
离开醉仙楼,陆少渊在马车内简单写了几句话概括今日见着林老夫人的人,让人给吴大送去再转交到林幼萱那。
她祖母坐不住了,到底是要告诉她一声,起码知道了被迁怒时还能快速应对。
这边刚让一人送信离开,心腹又带着消息来到,林大老爷四个字刚落入耳中就让他笑了。她的谋划很成功,随即想到什么,快速吩咐道:“让眼线今日开始多关切着,若起冲突,第一时间送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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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幼萱今日来了兴致。
秋高气爽,庭院里有着暖暖的阳光,微凉的风,十分舒适的气温,她就让福丫带着一众小丫鬟把爹爹的藏书都搬出来晾晒。
她跟着丫鬟们一本一本摊开发黄的书页,弯腰直起,单一枯燥的动作却永远不觉得累,哪怕气喘吁吁了脸上还是染着笑。
陆少渊说她爹爹很快就能洗清冤屈了。
可真是太好了。
爹爹的冤屈洗清,爹娘在泉下肯定会欢喜,宋家人往后在朝堂上更能直起腰杆子,不必受爹爹的冤屈多牵连。
这样的日子,是她最期盼,也是最奢望的。如今被一个陆少渊送到了跟前,一一实现,想起来心里更是甜蜜无比。
那是她要嫁的郎君呢。
“——老夫人!老夫人!我们姑娘正忙着!”
林幼萱唇角含笑,刚摊完一摞书,就听到一进院落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劝阻声。
她回身,从连接着一进的院门往前看去,瞧见了头发半白的祖母,被人搀扶着一路快速走来。
速度之快,在她一眨眼的时候就要到二进了。
她……祖母,这架势,是来找她晦气的。
她杏眸滴溜溜一转,大概猜到了能叫林老夫人如此气急败坏的事,脸上笑意更甚。
林老夫人对着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她一动不动,做好准备挡在前头的冯妈妈等人也没能防住,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老妇人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家姑娘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