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长街一酒家二楼雅间内,考生们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 宋敬云手掌握着酒杯, 脸上微微红, 可见已经喝了不少。
他视线虚虚落在新上的酒壶上, 一双凤眼半眯, 不知在想什么。
考生们见他没说话, 相互看一眼, 不知是谁先笑出声。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我瞧着啊, 那方舟之内也有颜如玉。我们敬云兄啊,是要一路当护花使者去的!我们可别乱出主意了, 万一耽搁了敬云兄的终身大事, 谁能负责!”
此话一出众人哄笑,有人朝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笑,有人羡慕地长叹短嘘。
他们都和宋敬云熟悉,自然知道宋敬云在京城有个姓林的表妹,更何况宋敬云没瞒着大家, 昨日下午喝酒的时候就说了林幼萱会跟着一块回苏州。
宋敬云听着同窗们的打趣只是笑笑,收回在酒壶上的视线,扬声道:“真是有酒也堵不住你们的嘴巴, 别乱说,污了我表妹的名誉!”
大家又是一阵笑, 纷纷举杯认错,自罚三杯,果真不再多提林幼萱一句,更不再劝他留在京城过年。
把隔壁考生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陆少渊冷了脸。
他是这一科的解元,昨日推脱一日,今日实在推脱不得,被两个好友拽出来认识同科中举的几个考生。
其实说认识,他都知道这些人,毕竟都是土生土长在京城的,其中还有前世有打过交道的。
殊不知这么巧,隔壁的雅间居然是宋敬云,然后听到了昨夜就已经在几个祖籍是江南举子传出来的话。
昨夜明方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林幼萱的决绝。
京城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人和事了,回苏州去,那里有她的血亲。
可真的就没有了吗……更叫他介意的是宋敬云,那个前世为了她终身未娶的宋敬云!
也是在朝堂上,他最为棘手的政敌。
她若是去了苏州,没有了林家的后顾之忧,她是不是就要和宋敬云定下亲事了?
老天爷的惩罚是一环扣一环。
陆少渊满脑子官司,握着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
腥辣的酒水刚入喉,他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他眸光沉沉扫了过去,把暗暗给他示意的杜煜吓得心都在哆嗦。
“——我的世子爷,这些可能往后都是你的同僚,你再不耐烦应酬,也不该冷着脸要杀人全家一样吧!”
“啊,给哥哥我个面子啊!”
杜煜真的服了,平时总爱笑的公子哥儿今日臭着一张脸,以前好歹再不愿意和人来往,面子上亦能笑着敷衍敷衍啊。
这还是那个温润有礼的陆少渊吗?!
陆少渊抬眸,就被杜煜的幽怨糊了一眼。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伸手揉按了两下,这才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又在太阳穴上轻摁,握着酒杯的手抬了起来,唇角同时亦仰起,露出淡淡的笑容。
“昨夜和家里的兄弟多喝了几杯,酒还不曾醒透,失礼了。”他话落,举杯饮了个干净。
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威远伯府的事没少听,陆少渊也常有照面,但那都是在他年纪小一些的时候。后来威远伯出事,陆少渊这个人就像彻底退出了他们的视线,谁都不曾想到他居然会参加科举。
甚至还得了他们这一科的解元。
所以有杜煜在中间牵线,他们就来了会一会许久不见的陆世子爷。哪知从刚才开书他就一直心不在焉,冷着脸给人过于孤傲的不好亲近。
不过现在好歹是笑了,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面子上都是要过得去。大家一块举杯。
喝过一杯酒,气氛终于轻松不少。
作为牵线人的杜煜眉开眼笑,亲自拎着酒壶给大家斟酒,笑吟吟地说:“说起来崔二公子前些年还和我们一块钓过鱼,我记得当时崔二公子了得,一条三斤的鲤鱼上了勾。”
“杜公子没记错,当时还是陆世子伸出援手,拉了在下一把,不然就要被那鲤鱼拽湖里去。”
崔二公子很有眼色地接上话。
他和杜煜最近来往得比较多,两家的长辈同朝为官,还都是文官,往后都入仕后肯定还有交集,是以给足了面子。
只是崔二公子想不明白,为何杜煜这个书香世家的公子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将后代耍到了一块。
好友拼命地给自己结交人脉,陆少渊只能给足耐心地不负好意,接上话题,后面杯觥交错,哪怕有着明显文武交界的书香世家公子也被陆少渊学识折服了。
他们一开始还不太服气自己居然输给一个武夫家的儿子,故意给了难题陆少渊都言之有物,反倒把他们浅薄的心思显得狼狈。
到最后可以说是相聚甚欢,杜煜脸上的假笑跟着真了三分,心道他都舍下脸面给这小子拉人脉了,就跟那皮条客没两样,好在有效。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长街上忽然响起奔跑的动静。
外头有人惊讶地拔高声音道:“圣上要重审百尸案?!”
原来刚刚有人在布告栏上贴了皇帝新下的旨意,引起百姓围观。
一句高声,路过的百姓们也纷纷驻足前去看热闹,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杜煜听到百尸案三字亦震惊,立马起身来到窗户前,打开了窗往外看去。
百姓已经把布告栏那个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实在离得太远,看不清公告上的文字,杜煜只能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