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整着呼吸道:“那日是有人托我去林家取一样东西。”
杜煜恍然道:“我说呢,也没听说你和林家有什么来往。不是说林家的大老爷进了诏狱很久了,那是个什么地方,谁知道人是在还是不在,总之还是避着些吧。”
说到这里,杜煜又皱起眉头,不动声色扫一圈在场的人。
这些人他都是熟识的,有些话大可以放心说。
杜煜道:“不知道和宋敬云要订亲的那位林二姑娘会受牵连吗。”
“我有要事,今日就先告辞。”陆少渊拿起酒杯,在众人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干完了赔礼的酒,径直离开。
他走得匆忙,袖袍像倒灌了风一样鼓起,杜煜追了出去,只看到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
“……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啊。”
杜煜纳闷,嘟囔着回到屋内,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立马又笑着给众人倒酒:“他走他的,我们喝我们的!”
其实大家心里不是没有想法。
陆少渊在见到宋敬云开始就不太对劲,哪怕嘴里说着恭喜宋敬云抱得美人归,可就那么碰巧他不久前才在林家,后再提林幼萱的时候他冷着脸走了。
若说他和林幼萱没有一丝关系,他们真不相信。
不过既然人家遮掩着,又关系到姑娘的声誉,他们不会多这个嘴,纷纷配合着杜煜再喝上两杯,只当自己看了个热闹便散局了。
陆少渊一路疾步走出酒楼,大门口不见有马车停留,空空如也,让他心情更是压抑。
即便林幼萱知道自己在上头,也不会为自己停留,更何况宋敬云不是好心人,会告诉林幼萱自己也在。
他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落在还人头涌涌的布告栏上。
重审一事顺利进行,接下来事关林家,还会对林家人有传唤询问的章程。
“世子,是回府吗?”在边上茶棚等着的明方见到自家主子出来,立马跑过来。
陆少渊摇摇头:“牵马来。”
明方闻言那个愁啊,世子爷自从和林二姑娘闹别扭后越发让人猜不透心思了。
这会子刚喝完酒不回家去,又要纵马跑哪里去,万一再出个意外。
唯一能劝劝世子的陆淮不知道被派哪里去了,不然好歹有人拦一下。
明方愁眉苦脸地去牵马,陆少渊想去城外透透气,刚翻身上马袖袍内响起清脆的一道撞击声。
他一愣,伸手探去,摸到了那没能送出去的莲花佩和一个小巧的白玉瓶。
莲花佩那日被砸过来,情急下忘记了还要送给林幼萱的伤药。
那天见她,她脸上的三道指甲印子已经结了痂,印子不深,但他怕会留下疤痕,所以寻人找来了雪玉膏……结果和那玉佩一块,至今还留在他身上。
想到城外跑马的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陆少渊清楚意识到,不管是跑马还是喝酒,消耗的不过是体力和精力,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在短暂的释放后反倒会聚得更多,更浓烈。
“回府吧。”他淡淡抛下一句。
麻痹自己有什么用,那不就是放弃了吗?
放弃便是真正的结束了!
他忽然改变主意,明方自然是高兴的,牵过自己的小马屁颠屁颠跟上。
伯府依旧是沉闷又冷清,陆少渊进府后经过小片的芭蕉树,准备抄近道回自己院子,刚走过芭蕉就听到陆少清语气不满地喊了一声娘。
他脚步顿了顿,母子俩的说话声清晰传了过来。
“娘,大哥走科举入仕不是挺好的吗,比立战功来的是慢一些,但好歹不要上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你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他偷偷摸摸就考了个解元回来,防着咱们呢,你还傻呵呵信什么手足情谊吗!”
陆少清气得跺脚道:“大哥去科举没瞒我,是我自己没想跟你多说!我知道你一直就对大哥有偏见,可再有偏见,他就是原配嫡子!伯府的继承人!”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哪天你被人卖了,死在大街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闵氏同样被气得够呛,儿子怎么还帮着外人瞒自己。
简直……简直就是胳膊往外拐!
就在陆少清准备还嘴的时候,余光扫见了灌木丛边闪过一片袍摆,浅云青色,正是他大哥今日出门时穿的。
他头皮发麻,立马想要去追上解释,哪知那片袍摆并没远去,而是直接从灌木丛后走来。
陆少清看着大哥沉着的一张脸,心脏都在发颤,闵氏察觉儿子的脸色不对时回头一看,见到继子亦是连指尖都麻了。
——陆少渊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少渊沉着脸,一步一步朝母子俩走去。陆少清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朝闵氏那走了两步,把脸色惨白的母亲半挡在身后。
他护犊子的举动叫陆少渊笑了一声,来到母子俩跟前,他停下脚步,谁也没看,沉声道:“再口不择言,挑拨我们兄弟的感情,死在大街上的只会是你这种目光浅短的伯夫人。明日会有人去跟你交接伯府的所有事务,伯夫人还是安心养着吧。”
闵氏浑身的血都凉了。
陆少渊这就要夺她的掌家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