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萱只能自己入内,莲步轻移间忽然瞥见侧边窗户前还坐了一个人,因为有个一人高的花瓶挡住视线,方才那个位置根本没发现。
这就罢了,她一瞥还瞥见了那人手里正捏着一块熟悉的莲花佩在轻轻摆弄。
阴魂不散陆少渊,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儿撞见他。
或者说,他是在这儿专门等着自己。
她脸上的表情立马可见出不高兴,帮忙的朱千户看个分明,微微一挑眉,朝陆少渊拱手道:“幸好有陆世子前来一步送来重要的证据,不然我们恐怕要让林二姑娘受惊吓了。陆世子和二姑娘是相熟的,剩余的就请陆世子替代我给二姑娘解释,实在是人犯多得抽不开身啊!”
一番明显偏帮的话叫林幼萱差点气笑了。
这些个男人都怎么回事,都把她当成三岁孩童一样哄骗呢。
她垂眸不看任何人,朱千户话落就快步离开出门去,她还听见他贴心的吩咐外头的人半个时辰内都不可以靠近。
敢情她得被软禁在镇抚司半个时辰啊!
陆少渊呢,本就愧疚,他不曾想到朱千户会为了帮自己说那番哄人的话,原本要帮忙的,成了帮倒忙了。他此时此刻不用去看林幼萱,都知道她在心里臭骂自己。
况且林幼萱宁愿对待一个前世曾经只是普通来往的男人驻足,也不愿意见他一面,方才那一幕是真的刺痛了他双眸。
第51章
情绪多且纷杂, 让陆少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出神地望着她。
短短几日不见,往前她眉宇间常升起的惆怅已然不见, 整个人都焕发都他不曾见过的神采, 本就好看的姑娘愈发叫人挪不开眼了。
更何况,她从来不是个草包美人, 聪慧温婉, 会引来更多欣赏她、爱慕她的人。
陆少渊心中警钟作响, 危机感扑面而来。
“萱萱。”手里的莲花佩被他紧紧握着, 站起身打破沉闷的气氛。
林幼萱闻言神色不变, 嘴边啜着浅浅的笑, 朝他疏离地福了一礼:“还请陆世子慎言, 如此叫一个姑娘的闺名极为不妥, 再且, 陆世子今日过了。难不成我这辈子也得因为继续受非议吗?陆世子就是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
一句话直指矛头,让陆少渊变了脸色。
“我再下作, 也不曾有过此种用意!”他着急解释中就想抬步走向她, 最终还是按住了脚后跟,站在让她感觉到安全的原距离说,“今日之事,绝不会有人外传,且我知道你可能着急到苏州去, 所以托人将你的户籍先办下来了。”
“户籍文书至关重要,岳……你爹爹案子已经重新审理,林九明罪大恶极, 没有文书,你还是和他们林家那一宗连着, 离开京城后只会怕会受盘查的麻烦。”
“我不放心经任何人的手,才出此下策,也怕以给你文书为由去见你,会叫你误会我有威胁之意……”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贴身收好的文书拿出来,就那么遥遥望着她,温柔的目光都在询问他是否能越过彼此现在这个安全线。
提及父亲的案件,林幼萱笑容渐渐隐没,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在上下打量他。
她神色莫测,明亮的光照不进她眼眸,让陆少渊实在看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他保持着递文书的姿势,平心静气等她给自己一个回应。
大堂内安静得针落可闻,林幼萱沉默良久,把双手背身后慢慢地踱步走了走,终于开了口:“我想问陆世子一个问题,前世我父亲的事,最后可分明了?”
陆少渊说分明了。
她又问:“是在我离世后多久?”
前世的死别是陆少渊梗在心里久久不能散的痛点,每每想起都会钻心地疼,她却神色淡然地说出来,叫他手一抖,明白她那个时候的心境是真正的哀莫大于心死。
他连呼吸都乱了几息,愧疚之色从黑褐色瞳孔浓浓地倾泻。
林幼萱转眼就瞧见他那可怜得叫人生恨的表情,抬手挡在眼前:“陆世子,请你别露出这种表情,你这只是自我感动,会让我觉得恶心。你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我会自己拿。”
陆少渊当即露出受伤的情绪,不过一瞬间便敛起,深吸一口气,走了几步,将文书放到堂中的长案上,再回身看向她,他已然是那个眉目平和甚至带着些许威严的陆首辅模样。
是林幼萱熟悉的那陆少渊。
林幼萱挑挑眉,他一字不落地将她想知道的答案说来。
“在你离世一个月后。为岳父翻案的事我其实已经准备了几年,在去赈灾前圣上已经暗中递交给锦衣卫查实,只是时间久远,最后查证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他后面还有一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就如同她所言,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对自己失望至极,说得再多也像在博取可怜的同情,反倒会让她疏离自己。
他终于能正常地交流,林幼萱点点头,尖锐的态度软和不少:“这一桩事了,就算是你我之间彻底两清了。”
这一世她大伯父入狱,然后还牵扯在百尸案里,时间太短,所以她心里就在猜想是不是前世陆少渊也做过相同的事,这一世才会如此顺利。
如今一问果然。
前世她心里最难过的不是和陆少渊夫妻陌路,而是自己没能尽到一份守护亲人的责任,身为人子更没法为父亲鸣冤,这才是她最不甘心的,是她最大的遗憾。
但他最后还是替她完成了心愿,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对她有着真情在,在她现在看来,算是足够抵消他给自己带来的大部分苦难了。
陆少渊袖子下的手狠狠握成拳头,心里实在太多的话想要和她说,知晓她会不耐烦,只好捡了一桩最为重要的开口。
“我从不曾动过娶程娇的念头,不管是她未出嫁前在伯府借住那几年,还是她后来丧夫来投奔。我当时就怕你有所误会,才会写了信,让身为妻子的你决定她的去留,不承想她另有心思,挑拨你我之间,叫你误会了。”
程娇是他姨妈最小的女儿,幼年丧母,十二岁时丧父。姨妈出嫁后因为夫家的事叫外祖父一家伤透了心,就逐渐断了往来,所以程娇父亲去世后,在程家过得十分不如意,托人给他来信哭诉困苦。
到底是姨妈的血肉,程家不教养,往后一个姑娘家确实没法生存,所以他就成为调节程娇和外祖父一家感情之间的枢纽,一直在伯府住到及笄,才被外祖父接回去找了个好人家嫁了。
程娇对他有意,他心里清楚,却也直言回绝过,明白说清了只是兄妹之情,别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