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特意让人送来赏赐时他就有不好猜测,自然也能想通是宋家被盯上了,外甥女只是受牵连。但这些和姓陆的又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外人为何总能得到外甥女的信任!
宋迦齐想不明白,挠心挠肺地难受,他决定再逼问外甥女,是不是她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才不得不和姓陆的牵扯不清。
哪知一回头,就看到少女两眼泪汪汪,死死咬着唇,连哭都没敢哭出声。
这一瞬间,宋迦齐脑子里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心疼得三两步就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哭什么呢哭!是膝盖疼吗?舅舅给你揉揉!还是哪儿不舒服,被我吓着了?舅舅只是担心你被他骗了,他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前儿不还说他把你当做其他的女人,才故意亲近,你怎么就这般傻呢!”
宋迦齐急得手忙脚乱,宋芷姝递了方帕子过去,诧异道:“什么叫把表妹当做其他的女人,敢情他求而不得,就想祸害我们小萱儿,拿小萱儿疗情伤呢?!”
落泪的林幼萱直接整个噎住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她当时是怎么会撒这种谎的,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就现世报,有嘴都说不清了。
“谁允许你站起来了,跪回去!”宋迦齐扯过手帕,塞到外甥女手里,长叹道,“你究竟瞒着舅舅什么事……”
林幼萱有口难言,饶是聪慧也掉进自己作死编的谎话大坑里,一时间找不到解救自己的办法。
“老爷,外头来个京城口音的年轻公子,自称姓陆,求见老爷。”
屋内正是闹哄哄乱成一团之时,下人前来通报。
林幼萱微微一愣,宋迦齐当场气笑了:“很好!我还不曾寻他麻烦,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宋迦齐提着袍摆大步走出去时,林幼萱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陆少渊来的正是时候,好歹先帮她解围了。
下刻再看到大舅舅提着袍摆仿佛是提刀相迎的架势,心里又咯噔一下,两人不能打起来吧!
她一把拽着宋敬云的胳膊,把人拉起身:“表哥我们快跟过去,打起来了还有人能拉架。”
宋敬云:……
对不起,他也想摁住陆少渊往死里打,拉架是不可能的。
不管内心怎么想,这一趟还是得去的,连带着宋芷姝也站起身跟在后头要看热闹,把要给卓宏调回镖行的事都给忘在脑后了。
“有脸来我宋家,却又藏在斗笠下,鬼鬼祟祟不敢露正脸,陆世子爷也知道自己没脸见我?!”
宋迦齐生气归生气,理智还在,到底是把陆少渊请到了待客的厅堂。对方狡诈不知所谓,可他宋家有自己的待客之道,没得整得太过小家子气。
林幼萱跑得气喘吁吁,刚来到前院就听到大舅舅中气十足的讥讽,想起陆少渊那张被自己打得挂彩、再被挠花的脸。
她立刻冲了进去。
——不能让陆少渊露出脸,不然大舅舅只会误会更多!
可已经晚了。
陆少渊大大方方地摘下斗笠,露出青紫几块,还有引人无限遐想的抓痕的一张脸。
林幼萱站在门槛前绝望地闭上眼,甚至有着想要转身就跑就冲动。
今日对宋迦齐来说不是一般的刺激,要不是大风大浪见多了,此时能不能站得住还是一回事。
一个刚见过他外甥女的男人脸上有手指甲印,那得是什么样的距离,什么样的场景才会出现?!
他也是娶了亲的人,也曾年轻过。
起码……起码是得扑到身上才能挠到那张脸!
“萱儿!回来!”宋迦齐伸手凌空一点,把缩着脑袋要逃跑的林幼萱给喊了回来。
宋敬云和宋芷姝也被陆少渊脸上的痕迹惊得只能瞪大眼,宋迦齐让人把大门一关,将他们都挡到了门外。
宋芷姝喃喃:“看不出来萱表妹这般狂野啊。”
宋敬云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长姐,你快闭嘴吧……”
还嫌不够乱的吗?
大门关上的声音像是砸在了林幼萱心脏上,让她止不住跟着关门声一块打了个颤。
“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跟泄了气的皮球,蔫蔫上前要解释。
“我要他说!”宋迦齐指头点在陆少渊身上。
陆少渊抬眼看向厅堂正中悬挂着的清辉堂三字,神色肃穆。
他知道宋家这块匾是宋太老爷亲笔所书,典故出自否终则承之以泰,晦极则清辉晨耀这句,是在激励后代不要因为一时失败而消沉,清辉二字还有告诫宋家后人要眼明心亮,不忘初心不可堕落。
前世要查抄宋家之时,受严刑逼供都不曾求饶的宋迦辰见到他,哭得哀戚,求他保留好宋太老爷亲笔所题的清辉堂牌匾。
不求活命,只保一块牌匾,像是这样就保住了宋家人的风骨,能慰藉祖宗。
谁说商人都是满身铜臭,宋家人从来都不是!
国难当前,总是宋家商行在出钱出力,战火连绵的地界是宋家的镖师们冒着危险送来救命药和补给,横尸遍野瘟疫滋生的灾害所在,是宋家商行支起粥篷,搭建临时医馆帮着朝廷一起救援。
可这些依旧保不住宋家人辛苦积攒下来的财富,这个世间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公道可言。
所以他前世再妒忌宋敬云,因忌生恨,也不曾对他做过什么违心的事。宋家是林幼萱毕生都想守护的至亲,也是让他每每在厌倦这个世界,想要和她一样了结自己时唯一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