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萧长渊阴沉着一张俊脸, 静立在门外。
怀里抱着两床干净的被褥。
他抬眸,望向眼前这扇紧闭的木门。
那双漆黑幽冷的墨眸里, 酝酿着一场风雨欲来的狂暴。
他想冲进去, 狠狠地教训他家娘子。
让她再也不敢将他关在门外。
只要他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扇门, 可以挡得住他。
他只要轻轻地抬手。
这道木门就会在他的手中碎成齑粉。
化为乌有。
他就可以进去狠狠地咬哭他的娘子。
但是, 萧长渊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察觉到他家娘子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他知道他家娘子现在就站在木门之后。
他听到了她剧烈的心跳,以及她越来越紊乱压抑的呼吸。
她一定很害怕他会突然闯进去, 所以才会站在门后。
萧长渊攥紧手中的被褥, 苍白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青, 他薄唇紧抿, 墨眸冰沉, 竭力克制心中翻涌肆意的怒火, 寒着一张俊脸,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布灵布灵听到了动静,从狗屋里探出了狗脑袋, 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萧长渊。
见男主人被女主人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布灵布灵向男主人投去了可怜的眼神。
萧长渊冰冷地瞪了布灵布灵一眼, 伸手推开客屋的木门。
这间屋子就在主屋隔壁, 跟主屋只隔着一面土墙, 客屋很小, 只放了一张木床, 跟一个衣橱,除夕节之前,云翩翩曾经打扫过, 勉强算得上是干净整洁。
萧长渊连涧底月的灶屋都睡过, 这间客屋自然不会令他觉得委屈。
令他觉得委屈愤怒的是:他家娘子竟然将他赶出了屋子。
萧长渊阴沉着俊脸,将被褥扔到了木床上,走到那堵隔开主屋跟客屋的土墙边。
他抬起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这面土墙。
想象他的视线,可以穿透这面土墙,落到云翩翩的身上。
清冷如玉的帝王,站在简陋破败的屋子里,盯着土墙,宛若一尊冰冷而愤怒的望妻石。
他竭力克制住满腔的冷怒,竖起耳朵,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偷听主屋那边的动静。
萧长渊耳力惊人,任何细微的声响,都逃不开他的耳朵。
主屋那边半晌都没有动静。
许久,他才听到他家娘子迟缓的脚步声,他听到木箱开启的声音,他家娘子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到了百宝箱里,后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家娘子应该爬上了床。
萧长渊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他想等他家娘子睡着之后,就偷偷溜进主屋抱着她睡觉。
但他家娘子却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都没有睡过去,萧长渊有些奇怪,他家娘子的睡眠情况一直都很好,每次沾上枕头就能睡着,为什么她今天却睡得这么晚呢?
他听到他家娘子低泣的声音。
萧长渊一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直到寅时,云翩翩才缓缓昏睡过去。
她在床上翻了多久,萧长渊就在土墙边站了多久。
听到云翩翩终于变得平稳的呼吸,萧长渊立即推开客屋的门,跑到主屋,房门被反锁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窗门,翻身进去。
关窗时,他的眼眸正好跟院子里的布灵布灵对上了。
夜凉如水,风清月白。
布灵布灵从狗屋里探出狗脑袋,水汪汪的黑眼睛望向他。
萧长渊警告地看了布灵布灵一眼。
布灵布灵像是看懂了他的警告,立即缩回了狗屋里。
萧长渊关上窗门,视线一片昏暗,幽凉的月光透过窗户纸落到昏暗的房间里,萧长渊借着月光,走到木床边,脱了鞋上榻,小心翼翼地将云翩翩揽到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
萧长渊心中的委屈跟愤怒,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清凉幽微的月光,落到少女安静纤柔的脸庞上,她浓密卷翘的睫羽上沾着几点晶莹的泪珠,宛若清晨芙蕖花瓣上凝结出来的露珠,晶莹剔透,衬得她清丽姣好的面容,愈加的柔美动人。
萧长渊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去她沾在眼睫上的泪水。
心中有些疑惑。
他家娘子为何要躲起来哭呢?
萧长渊亲了亲她的眼睫,开始回忆今天的一切,他家娘子突然说无法承担魔功之苦,莫非是因为他下午亲她亲得太凶,把娘子亲怕了?萧长渊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很多次都比下午亲得还要凶,但娘子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他,况且,今天下午他已经亲得很克制了……
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丝什么。
萧长渊想起方才在隔壁客屋里听到的动静。
他家娘子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到了她的百宝箱里头。
萧长渊面色一凛,小心翼翼地松开云翩翩,起身下床,穿上鞋子,走到百宝箱旁边,打开她神秘的百宝箱,里面是她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还有一些贵重的首饰,清静经,以及……
一个话本。
萧长渊回忆起来,这似乎是白天那个小白脸为了报恩,送给他们的话本。
他家娘子竟然将这本破书藏到她的百宝箱里。
萧长渊心中微微有些不满。
借着凄清幽白的月光,萧长渊不悦地翻开了这个话本。
翌日,云翩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睫。
昨天晚上,她好像梦到萧长渊亲了亲她的眼睫。
云翩翩垂眸看向空荡荡的床榻,只当是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穿上鞋子下床,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春夏之交的阳光最为明媚。
灶屋的烟囱已经冒起了袅袅青烟,萧长渊正在灶屋里做饭。
云翩翩脸上一愣。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昨天晚上将萧长渊赶到客屋里睡觉,萧长渊今天指不定会怎么生气,她已经做好了要赎罪的准备,迎接他的狂风暴雨,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这样平静。
洗漱完毕,云翩翩跑去灶屋里帮萧长渊的忙。
萧长渊正在砧板上切菜,听到她的动静,手里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望向她。
那双深似寒潭的墨眸,一如既往的平静幽暗。
云翩翩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似乎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她彻底放下心来,云翩翩轻松地走到萧长渊的身边,仰起小脸问:“夫君起来了为何不叫我起床?”
萧长渊低声道:“我想让娘子多睡一会儿。”
云翩翩心中一暖:“没关系,下次可以直接喊我起床。”
萧长渊道:“好。”
现在已经到了午时,云翩翩省掉了早饭,直接吃了一顿午饭,吃完饭后,云翩翩主动去灶屋里洗碗收拾灶台,收拾好灶屋之后,云翩翩一边擦手,一边抬脚走向主屋。
刚刚抬脚踏进主屋,抬眸却发现萧长渊正在低头看话本。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江舍鱼送给她的那个话本。
云翩翩的脑袋里嗡了一声。
吓得她魂飞魄散。
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能让萧长渊看到这本书!
云翩翩立即扑了过去,想要抢走萧长渊手里的话本。
但萧长渊却高高地举了起来。
他淡淡地说道:“娘子,我已经看完了……”
这句话,无异于宣判了她的死刑。
云翩翩的身体蓦地一僵。
吓得心跳都停止了。
萧长渊抬起眼眸,漆黑幽冷的眸光,落到了云翩翩那张苍白纤丽的脸庞上。
“娘子就是因为这个话本,要跟我分房睡?”
云翩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
压得令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萧长渊已经知道她是骗子了。
她死定了。
云翩翩低下头,浑身冰冷地盯着她的脚尖。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是。”
萧长渊抿了抿薄唇,皱眉望向云翩翩。
“娘子,这个话本是骗人的。”
云翩翩一愣。
她怔怔地抬起眼睫,望向萧长渊。
“……你说什么?”
萧长渊皱眉道:“话本里的这个故事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个庸才所书,前面说魔界太子剖开了农女的肚子取出了孩子,后面写他摔死了孩子,可正常情况下,那个孩子早在他破开肚子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魔界太子摔死第二次……”
云翩翩愣愣地解释道:“这是志怪小说,魔界太子有法力,说不定他的孩子也有法力……”
萧长渊道:“如果那孩子有法力,那他就不可能被轻而易举地摔死。”
云翩翩一怔,被萧长渊堵得有些哑口无言。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们为什么在讨论话本剧情?
萧长渊看到这个话本,难道不是该发现她做了跟农女一模一样的事情吗?
云翩翩怔怔地问:“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自然有。”萧长渊冷冷地说道:“那个农女已经哭瞎了,怎么可能会看得到其他人?更加不可能挖走别人的眼睛,她不可能听到孩子的声音,因为她的孩子早就摔死了……”
云翩翩呆呆傻傻地望着萧长渊。
他怎么还在讨论剧情?
难道他就不想找她兴师问罪吗?
云翩翩眼眶有些发红:“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质问我的吗?”
“我为什么要质问娘子?”萧长渊皱着眉头说道:“分明是这个写书的庸才不对,他的故事写得差劲就罢了,他还写得如此血腥暴力,吓得娘子不敢练魔功……”
云翩翩怔住了,声音低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害怕血腥,所以才不敢跟你……”
萧长渊听到云翩翩的话,微微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云翩翩吓得魂飞魄散的魂魄瞬间收回了她的躯壳里。
她立即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原因!这个话本太血腥!太暴力了!吓得我都不敢练魔功!”
萧长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娘子怎么这么笨?”
萧长渊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怜悯地望向云翩翩。
“就算这部话本里的故事是真的,他们所修练的魔功,也跟我们所练习的魔功不一样,他们是妖魔界的妖法,我们是人界的武功,娘子怎么能将它们混为一谈呢?”
云翩翩也在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怜悯地看着萧长渊。
大暴君这个大笨蛋。
正确答案都摆在他面前了。
他都能曲解出别的意思。
真是笨到宇宙尽头了。
云翩翩悲悯道:“没错,我真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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