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一天(2 / 2)
甄玉棠是他的夫人,当初与她成亲,并非阮亭所愿,这么多年,他们俩也称不上多么亲近。他们二人虽是夫妻,却连举案齐眉都做不到。
阮亭惯是冷淡微凉,对于他而言,只要甄玉棠没有过分的举动,他都可以由着她。
甄玉棠要做生意,他由着她;甄玉棠不让他纳妾,他也由着她;甄玉棠不缺钱,花银子大手大脚,他还由着她。但阮亭怎么也没想到,甄玉棠不能够陪他走下去了。
没有听到阮亭的回应,甄玉棠看过去,对上阮亭的视线,她微微一愣。
不知是因为烛台的光华流淌在阮亭的眉眼间,还是因为其他缘故,阮亭看向她的目光透着几分温柔。
甄玉棠很少见到阮亭这样的目光,他的眼瞳总是似水般微凉。
但甄玉棠知道,可能是因为她快要见阎王爷了,阮亭有一点点不舍得罢了。
“我都没多少时间了,你不能不答应我。还有,你要替我照顾好阿芙,不能让她受欺负。”
阮亭应下,“好。”
“我名下所有的铺子和财产都给阿芙,当成她的嫁妆。”甄玉棠又道:“我们没有孩子,等我离开了,你可以续娶。你和温如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不是你被迫娶了我,她应该会是你的妻子。但是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能娶她,我怀疑我中毒和她脱不了干系,与她见面之后,我就开始生病了。若真的是她对我下的毒,你不能包庇她。”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用尽了甄玉棠所有的力气,她深深呼吸了一下。
温如蕴是甄玉棠心里的一根刺,之前她也因为温如蕴而和阮亭闹过矛盾。
后来,清楚的明白阮亭不喜欢自己后,甄玉棠便懒得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
提到温如蕴,阮亭突然意识到,他总是很忙,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留给甄玉棠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甄玉棠不再因为温如蕴而与他闹矛盾,可他却一直没有察觉。
收回思绪,他淡声道:“ 我不会续娶,我会照顾好阿芙,也会找出对你下毒的人。”
不会续娶?甄玉棠有些意外。
可她清楚的明白,阮亭不愿续娶肯定不是为了她,指不定阮亭心里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对那个女子念念不忘呢。
阮亭看着她,“ 你安心养病,不要想太多,我会再请其他大夫,看看有没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恹恹的应了一声,并不抱任何希望,缠绵病榻已有一个多月,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阮亭请来的名医尚且束手无策,即便再请其他大夫来,也不会有医治的法子。
甄玉棠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天,最后一刻,陪在她身边的是阮亭。
其实甄玉棠不想让阮亭见到她现在这样虚弱难堪的模样,病了这么久,她消瘦而苍白,肯定不好看。
在阮亭面前,她从来打扮的很精致,哪怕是一条裙子上的花纹,不合她意,她也绝不会穿在身上。不过有些话必须要亲口告诉阮亭,不然她不放心。
她交代着后事,“除了阿芙,还有甄家,我那两位伯父,贪财逐利,但他们并非奸恶之徒,若他们一直安分守己,日后也要麻烦你多加照拂。阮亭,谢谢你!”
阮亭沉默的听着她交代的每一句话,夫妻十年,到最后甄玉棠对他说的只有一句道谢。
阮亭陡然出声:“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甄玉棠费力的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阮亭的眉眼间,“你我之间的感情如何,我们二人心知肚明。之前你说你不会续娶,其实不必如此。当初你娶我,乃被逼无奈,我也没有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你若是遇到合适的女子,亦或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便和她在一起吧。”
二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阮亭的目光很复杂,甄玉棠看不明白。
她又听到阮亭道:“玉棠,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些话吗?”
不,当然不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想问一问阮亭,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她想亲耳听到阮亭的回答。
可甄玉棠也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阮亭肯定是不喜欢她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阮亭,这一段时日你因为我而操劳忙碌,我走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甄玉棠的声音越来越轻,她费力的看着阮亭,目光从他的眉眼移到他的薄唇,似是要把他的一眉一眼都记在心里。阮亭长了一幅好皮囊,只可惜以后看不到了。
她渐渐失去意识,没了呼吸。
*
甄玉棠没想到,她并没有离开人世,她的魂魄依旧留在这间屋子。
她看到,在她离世后,阿芙、她的两个伯母和伯父还有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们,哭的很伤心。甄玉棠也觉得难过,她也舍不得这些亲人和好友。
她吸了吸鼻子,阮亭会不会也觉得伤心呢?
扭头看向一旁的阮亭,甄玉棠不禁撇了撇嘴,这人果然对她没有感情,哪怕她去世了,阮亭还是一幅淡漠冷凉的模样,喜怒难辨,连眼眶都没红!
甄玉棠一直留在这间寝屋,唯一陪着她的,只有阮亭。当然,阮亭不知道她的存在。
没有人可以看到甄玉棠,她也会觉得无趣。凝望着烛台上跳跃的火焰,甄玉棠出了神,不禁想起她和阮亭这么多年以来的相处。
阮亭喜欢过她吗?答案该是没有吧。
阮亭很好,成亲多年也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只是,阮亭不喜欢她。
阮亭的身世比较复杂,一朝身世突变,从天之骄子成为县城里秀才的儿子。
甄玉棠的大伯父却十分看好阮亭,料定他非池中之物,打着报恩的旗号,逼迫阮亭与甄玉棠成亲。
她和阮亭的开端称不上和顺,成亲之后,两人的性情也很难相处在一起。
甄玉棠从小被宠到大,哪怕她爹娘出意外去世,她的伯父、伯母们待她也很亲和,所以,她的性子有些骄纵,不是能藏的住脾气的姑娘。
恰恰阮亭与她相反,甄玉棠从来都琢磨不透阮亭的想法。
强扭的瓜终究不甜,两人性格差异过大,再加上其他人的搅和,比如温如蕴,还有阮亭那总是闹事的亲娘和妹妹。甄玉棠时常和他起争执,两人渐行渐远。
外人误以为她与阮亭夫妻恩爱,可甄玉棠觉得,她与阮亭最亲密的时候,只有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他们俩很有默契的对外扮演恩爱夫妻,阮亭也尽到了为人夫君的责任。
实际上,阮亭这人下了塌就翻脸不认人,从不与她交心,他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抱负,甄玉棠只在他心里占据了小小一片的位置,可有可无。
她不知道阮亭外出做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办差事何时归来,甚至有时候是从别人口里知道阮亭回到了京城。
阮亭不告诉她,甄玉棠也有自己的骄傲,拉不下脸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贴近他。
她也曾努力过,可许是她用错了法子,又或许她和阮亭本来就没多少缘分,阮亭并不爱她。
于是,她将自己对阮亭的情意藏到心里,谁也发现不了,包括阮亭。
她悄悄的喜欢着阮亭,喜欢了十年,只要不告诉阮亭,她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甄家大小姐。
想到这儿,甄玉棠突然有些难过,嫁给阮亭这么多年,阮亭对她的印象肯定不怎么样。
估计在阮亭心里,她就是个没事找事、性情跋扈、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子。
不过,甄玉棠很快释然,现在她与阮亭没有什么干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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