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小当家 第46节(2 / 2)
皎然觉得自己这顿转折实在有点生硬,马屁拍得也有点响,好在皇帝听了后,疑问道:“哦,是谁?”
嘿嘿,这会儿的皎然只差点头哈腰了,眼带崇拜地遥望皇城的方向,双手抱拳一派赤诚道,“必然是当今天子。”皎然偷偷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见他似是惊讶,又颇为受用,趁热打铁道:“如今天下承平,刀不出鞘,弓不上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万民乐业,这便是最大的乐事儿了。”
墨淑筠在旁边嗤笑道,“寻常人能和当今天子比吗。”
皇帝先是直直看着墨淑筠笑,又转头看向皎然,摇头感叹,“可惜天灾人祸仍存,世间还有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
凌昱端起酒注子,斟了杯酒放到鼻尖闻了闻,皎然也学着她的样子缓缓品茗,而后道,“天灾人祸难预料,唯有明君才能体恤民心,昏君丰时饥民也吃不饱,若有明君在,难时百姓还能指望一方援助,不至于心寒致死。”
说着说着,皎然自己都来了劲,又博古通今地摆事实,讲道理,差点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口号都喊了出来。
凌昱看着皎然的眼睛,明亮而澄澈,眉飞色舞,谁能想到这人一天一副脸孔呢?明明知道她说的不定是真话,但却说不出怀疑的话,仿佛能从她眼里看到另一个世界。
皇帝倒是只赞叹皎然博古通今,但许多当朝的例子,其实女儿家少有知晓的,因问道:“姑娘懂的怎生比许多男儿还要多?”
当然不能回答说她以前在相府家看过不少皎仁甫的邸报,皎然笑容里带着一丝俏皮,一丝讨好,上前给凌昱斟了杯酒,“皎然有幸同凌公子交谈过几次,凌公子常道圣上贤德,百姓才有此光景。”皎然看了眼凌昱,又看向皇帝,“听凌公子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不过短短一席话,皎然就羚羊挂角般把话锋转给了凌昱,凌昱总不能否认自己说过皇帝贤德吧,皎然侧眼扫了扫凌昱,这种让人哭不得笑不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恶趣味,其实还挺过瘾的呢。
皇帝笑而不语,凌昱看着皎然无奈道:“巧言令色。”
皎然还挺遗憾的,原本她还想听凌昱反驳一下,但显然凌昱压根没有跟她斗嘴的兴趣,要掐架对方不屑跟你掐,真是让人手里直痒痒啊。
这边皎然觉得不过瘾,旁边的墨淑筠却有些坐如针毡,眼前的男子目光总是投在自己身上,墨淑筠何尝遇到过这样的男子,只垂着眸子,时不时抬一下眼,又总能被那男子抓住,让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墨淑筠愈加觉得此人定非什么正人君子,顶多是高门大户里的纨绔浪荡子,只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恨不得一杯酒往他脸上泼过去,让他知晓什么叫非礼勿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撇下皎然落荒而逃。
后来听皎然说此人乃是当今天子,墨淑筠差点没膝盖一软跪下来,拍着胸脯庆幸那会儿没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泼天子的脸,墨淑筠原本觉得自个儿脑袋松松的,就怕皇帝回头给她摘下来搬个家。
好在天子微服私访比流星还难遇,皎然一番开解下,墨淑筠才感觉脑袋稳妥了。
次日盛京城里自然传遍了张员外的轶事,陶芝芝一口气买了一叠朝报,来到酒馆逢人就发。
陶芝芝在日光下照着纸上的字念,笑得合不拢嘴,在皎然身后道,“我看这朝报找得好。”陶芝芝绕到皎然身边,“你看看今日四季园和酒馆里,来了不少慕名而来的新酒客吧。”
皎然从朝报上抬起头,笑弯了眼睛,“也是你找的人来得及时。”
陶芝芝看皎然毫不惊讶的样子,猛地抽走她手中的朝报,“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结果?”墨淑筠以前只觉得皎然在相府惯会藏拙,白白软软的小兔子,人人都被她骗了去,现在看皎然,哪是小白兔,简直就是小狐狸。
皎然吐了吐舌头,“一箭双雕不好吗。”她自然是想到了,既要给张员外教训,还要还叶清清白,小姑娘以后才能清清白白寻个好人家。
借此一遭,也好让院中的姑娘长长记性,做良人家媳妇,胜却居人之下千百倍,皎然不喜欢说教,人都有逆反心理,说得越多,听进去的又有多少,还不如吃一垫长一智来得管用。
而这朝报带给四季园的作用,也是在皎然预料中,这就跟上一世的媒体力量一般,说是广告也可,说是黑红也可,无论哪一种,流量确实涌到门前来了。
城中酒家甚多,大小酒肆皆有乐伎,酒客多是和乐伎调笑戏谑,无所不至。四季园凭这遭传出去些风声,姑娘们艺高,且有良人风度,虽不同主流,但为着这个,自有人慕名而来,那些自诩文人之人,更会爱之重之,自爱自敬者,人亦爱之。
不过这样的风波皎然并不想再遇几遭,实在是太糟心了,她也没把握每回都能如此完善地解决,原本她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开酒肆,慢慢再有酒楼,但自打被凌昱拉入坑后,她不时便会担心,哪天酒肆会不会直接被她葬在坑底了,跳都跳不出来。
待到红日西沉,炊烟袅袅,天边现出半轮新月,四季园总算安静了,却不是没酒客,皎然早在开园前就定下规矩,园里每旬都有一夜不待客,让小博士们休憩休憩,她自己也好喘息喘息,钱总是赚不完的嘛,不是吗?
可是在花园里碰见凌昱时,她一口气又提上来了,皎然是没想到这爷昨日来,今日还来,如此殷勤,定无好事。
皎然也只敢在心中腹诽,见到凌昱还是要狗腿地上前去,彼时凌昱正慵懒地靠在竹桥边的竹子上,这竹子细细一根,皎然真怕凌昱把她的宝贝小竹子给压折了。
不过那竹子远看没有一点弧度,也说不清是凌昱在靠竹子,还是竹子在靠凌昱,皎然见过凌昱的功夫,心想凌昱这大概是在练功?不禁脑洞大发,很想问凌昱能否脚尖轻点,立于竹叶上?
有这番功夫,这皮相,真想把他揪到前世去拍戏,连替身都不用,简直就是我圈之光啊。
皎然摇了摇脑袋,告诫自己要远离再也回不去的前世,用心当古人,走进一看,才发现凌昱手中拿着的,正是今日的朝报呢。
凌昱似是早就知道皎然进了园子,扫了她一眼,“凌某没想到,小当家当真足智多谋啊。”
这话也不知是在赞她还是讽她,皎然见凌昱转身走进竹风榭,也从善如流地跟了进去。
皎然懒得跟凌昱解释,她能想到的,她不信凌昱想不到。看着凌昱将朝报当成炭火丢到风炉里,才问道,“可是怎么了吗?”
凌昱将铜铫子搁上,摇头道:“没有,夸你做得好呢。”
夸奖?皎然可一点没感受到,还莫名觉得凌昱有一丝不悦,这么来看,这位凌三公子难道开始厌烦她了?那可真是大吉大利,喜从天降,最近烧香说的话,大概天爷都听到了。
水声“咕噜咕噜”,两人无话,其实昨儿个皇帝在场,皎然和凌昱也没说几句话,全程皎然都是在跟皇帝谈天说地,力求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皎然十分坐没坐相地歪在榻上,把茶叶盒推到凌昱面前,今夜她准备再接再厉,把自己燃烧成灰烬,就是不想煎茶。
凌昱很顺手地接过去,皎然有些失望,如果凌昱拒绝或者命令她,她其实已经准备好再大言不惭地怼几句的。
“你吃哪一味?”凌昱问道。
皎然睫毛抖了抖,看上去有些失落,“凌公子的口味我可清楚记着呢。”指了指几种配料,“就这几样吧。”
实则在凌昱面前,皎然并没有给自己煎过茶,这话说得皎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欠打。
凌昱倒是很好脾气地“伺候”皎然这个小当家,可惜小当家口味也刁,抿了一口茶后,皱着眉头放下。
“不合口味?”凌昱问道。
皎然抱着引枕摇了摇头,只见凌昱将杯盏中的茶汤泼到茶洗里,慢条斯理地又给皎然煎了一杯。
皎然这次啜了两口,见凌昱又要端走,皎然摆手道:“算了。”
凌昱自然是没算,他如何会看不出皎然身上满满的刺,边煎茶边道:“你此番倒是算计得很好。”
皎然闭着眼睛听凌昱的赞美之言,听到凌昱一句“只是”时,才睁开眼睛看向他,此时凌昱已经又替她煮完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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