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小当家 第89节(2 / 2)
真正打过交道,皎然才领略到凌昱的人不止送件快,办事也快。不过两日,卖建材的银票子就送到了皎然手中,一张五百两,薄薄一叠不过二十张,皎然心中一颤,真是高兴过了头了,居然嫌弃一万二百两银子太薄。
彩絮儿就质朴多了,看着一叠银票子,仿佛已经满屋子堆满黄白之物,“咯咯咯”地笑得花枝招展,芙蓉儿则淡定地展纸念字:“木椿六百三十口,计钱四千二百两;搭脑六百一十二条,计钱六千一十七两……”这搭脑,便是那桩上横梁,一条能顶几条木椿。
念着念着,饶是芙蓉儿也淡定不住,指着账房的落款差点要跳起来,“姑娘,我们的建料全都售光了。”
皎然凑过来看了一眼,嘴角也是收不住,“是的呢,而且户部免征税。”皎然深深地嗅了一口银票的味道,“我们这叫……”
“日进斗金!”彩絮儿激动得十年没用的词都蹦出来了,皎然上学堂时彩絮儿也旁听,但只学得半桶水,只求会识字,对于仆人来说,这倒是也够用了。
可不是日进斗金嘛。因着走水波及的两坊急需建材,朝廷才免了征税,但卖建材的并非只有皎然一家,石枫镇是城外木材建料的集散地,那里的木材多从晋地运来,京城当然也有卖建材的,不过城内仓储有限,真正的集散地就在石枫镇,这才给了皎然机会。
且天灾人祸,正是商家趁机涨价的节点,虽有朝廷震慑不敢暴涨,但涨一两是一两,多赚一文是一文。凌昱也问过皎然要以何价钱出售,皎然想着用的是凌昱的商号,不好借人家之手,还摘了人家的招牌,加上皎然颇为鄙夷发灾难财之人,自然不会涨价,就按着走水那日的木价售卖。
“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轻财尚义,阿然倒是个好商人,让人信服。”凌昱当时如此评价道。
夸她?皎然反正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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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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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第一五一回
忆及这几日种种,皎然只觉得恍然若梦,不过银子到手了,还不知失火两坊是何光景,闲暇之下,皎然领着飞月和陶芝芝穿城往城东而去。
靖恭坊和德道坊在内城的旧曹门外,旧曹门大街直通皇城边的东华门大街,梁河从两坊间穿过,这一片在京城东边儿,华宅酒楼商铺林立,靖恭坊和德道坊接着内城,又不在内城,位置绝佳,住的泰半是小富之户,还有在城内当差的工匠伙计之流,渐渐就有这幅繁而不乱之景。
不过一场大火卷过,再繁闹的地方也碎成墟。脚夫来来往往在运建材,四处皆是土木工人,越往重灾区走,黑灰之色愈浓,那些官私仓宅因着是砖木结构,所以光景还好,只需重新搭梁打窗,那些住芦草竹板屋的就苦了,烧得只剩残木瓦骸。
皎然一行人刚迈进靖恭坊的牌坊,就听得不远处有喧闹声传来。
“赔钱!赔钱!”
“快给老子滚出来!”
循着声源走近,只见黑压压一群人围在一座破落如残庙的宅子前,嚷嚷着“赔钱”,里头闹哄哄的,还有人显然是气急了,祖宗十八代地开始问候爹娘。
皎然本是要往回走的,她对这种欠债还钱的戏码没什么兴趣,帮不了讨债人的忙,对欠债的人也提不起丁点同情心。
只是陶芝芝是爱热闹的,转眼的功夫,已经探听了一圈口风回来,兴冲冲地道:“那宅子是先承恩伯丁家的宅子。”
难怪瞧着如此像模像样的,虽然因过了火门不像门,墙不似墙,像极了破庙,但原先的豪宅气概仍能看出一二。
“但承恩伯那也是几朝前的风光了,子孙不立,无法袭爵,现在这宅子里住的是不知第几世孙,名唤丁履,成日逛花柳巷,喝酒赌博,斗鸡走狗,活生生败光了家底。前日的火正是从这宅子升起的,但丁家破败,宅中连下人都没几个,等发现时早已止不住,害得旁边两个坊的屋子都遭了殃。”陶芝芝生得两片薄薄的嘴唇,哔啵哔啵一张一合就把前因后果全倒完了。
此时的屋子多用木材建造,所以一走水,便来势汹汹,挡也没法挡。皎然听得陶芝芝一说,更加对宅子的主人没好感了,她向来瞧不起这类男人,有手有脚,偏生只会用那第三只脚,最后老天长眼了,全都叫他残废了。
不过皎然还有一事不解,寻常走水鲜有会这样讨债的,皎然不爱看热闹,但到底还未定性,听八卦的心扑通扑通的,所以皎然对陶芝芝使了个眼色,陶芝芝就凑上前来。
片刻后,陶芝芝便打探回来了,原来是这丁履人缘太差,爱赊债耍威风,平日里仗势欺人,还耍着他祖宗前辈子的威风,所以才有这一幕,旧债主新债主全都聚到一起,旧债主来讨债,新债主多是近邻趁机来出口恶气的。
于皎然而言,无论这群人有没有讨到债,或是丁履能否还债,都与她无关,但对于一夜暴富不差钱,且被凌昱掰回正轨正在铆劲的皎然来说,此地处处是机会。
皎然收回了想掉头的心,绕过人群拐了个弯,领着陶芝芝和飞月往后门走去,只是后门外上了锁,显然是街坊债主为了防止丁履从后门逃走特意从外头栓上的。
飞月拿出小刀,也不知怎么弄的,轻巧两下,皎然还没看清,就将那锁撬开了,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脚尖轻点墙面助力,便落入院内。
后门由内打开,皎然和陶芝芝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阿然,你要看什么啊?”陶芝芝不知道皎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压着声音跟她说话。
皎然朝陶芝芝比了个手势,陶芝芝就乖乖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宅子的花园里。花园里有一池小塘,草木带湿气,所以境况要比前院好不少,只是三月里刚冒出绿油油嫩芽的树木,这会儿全变得光秃秃,有些枝干显然也快被烤干了,一夜回到冬日里。
花园有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阁,大火掏光了里面的书卷,只剩一个空壳,皎然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这下居高临下,便可观宅子全貌。
比皎然想象的还满意,丁宅有四季园的两倍大,三进三跨,加一个大花园,四季园统共就四个院子,而这里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九个。
看了不过片刻,皎然当下就定了决心必定要入手。看到了这里,陶芝芝和飞月也明白皎然是要作甚么打算了,“阿然,你要买下这里?”
皎然笑着点点头,脑海里已经将此地夷平,檐角展翅,楼阁花树拔地而起。
“那可真是快呀,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就要使出去了。”陶芝芝替皎然心疼了一下。
从楼阁下来,一行三人走走停停逛遍了别人的家如入无人之境,还真别说,这丁履可够败家的,一路走下来,连一个下人的影儿都没见着,可见再多的家底都不敌一个挥霍无能的子孙啊。
皎然心想,破落成这样,还能被相信因果报应的世人街坊落井下石,丁履的品行确实堪忧。
皎然三人是在正院书房找到丁履的,出乎皎然的意料,丁履比猜测的年青不少,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华服洗得有点白,眯缝眼,悬胆鼻,眼下肿胀,不知是哭的还是醉的,书房里早就没书了,屋梁成灰,四处黑漆漆的被烤焦了一样,丁履就颓丧地坐在门边的石阶上,手边还放着一个小酒坛子。
皎然以手掩嘴,在陶芝芝耳边说了几句话,陶芝芝立即点头往回走,皎然这才带着飞月往书房走去。
在皎然向丁履走去的时候,丁履也看到了向他走来的两位女子,起初他还以为是早就抬着嫁妆回娘家的妻子,定睛一看,才发觉不是,那个老虔婆哪有这样窈窕的身姿,这样文雅的举止。
如果是以往的丁履,定会扑上去一搂美人香的,在勾栏青丨楼里,哪个姐儿不是任他摸个够的,但正因来人举手投足过于文雅,隐隐间透露着一股睥睨人的高贵,丁履不得不怕错打玉瓶,也怕伤及老鼠。
“你们是谁啊,是不是天上的仙姑,来让爷疼来了。”丁履朝皎然招招手,声音听上去有些醉醺醺的迷蒙。
破败如斯还不忘在嘴上轻薄于人,皎然在心中冷笑,一点都不愿搭理这种话,甚至连一口唾沫都不想施舍,只扫过去一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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