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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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尽头,静静地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斗篷漆黑,上面极素净,没什么装饰,直拖到地。

这人个头并不高,甚至比同行的劫匪低了一个头。维里微微偏过头,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并非一面之缘的眼熟,而是长久相处过的熟悉他见过这人不止一次,不,或者是很多次。

他的社交范围并不广,无非是学院、皇宫,这两个地方。

皇宫戒备森严,就连侍从头衔都是骑士算是贵族阶层,没必要出来干劫匪这种下作的行当。

更何况在皇宫里,他几乎只与王子接触,最多加上王子身边的男仆,但那些男仆都身材修长,绝不会有这么矮的人存在。

那只能是学院中的人,维里轻拧眉头,想从记忆中翻找出身形与他对得上的学生或者老师。

这时,一个劫匪骂骂咧咧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穷鬼,连枚金币都没有,只有个破箱子,装什么贵族有钱人。劫匪骂道。

紧接着,房间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琴盒被砸在地上,琥珀色的小提琴狠狠地摔了出来,琴弦震颤着哀鸣。

好在琴盒和小提琴本身质量不错,并没有摔坏。

维里扭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正好劫匪逮住。

小白脸还不高兴。劫匪伸手揪住维里的衣领,粗糙宽大的手指愈发衬得维里细皮嫩肉。

他穿着剪裁精致的衣物,漂亮柔顺的黑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面容年轻而英俊,蓝色的眼眸好像多情的湖水。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位出来旅游的贵族少爷。

劫匪平生最恨贵族富人,维里眼睛里的抗拒与嫌恶更是让劫匪感到不爽。

他冷笑着眯起眼:怎么?还嫌弃我?告诉你,哪怕我现在在地上吐口口水,你这大少爷都得乖乖给我舔干净。

说着,他嘴唇一翻,就要往维里英俊的脸上吐口水。

维里迅速偏头躲过,他闭着眼,强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上来。若不是顾忌着旁边这堆身娇体弱的小贵族,他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剑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徒大卸八块。

雪鸮听见外面的动静,没有获得维里的同意,也只能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不敢轻举妄动。

唾沫没有吐到维里的脸上,劫匪大怒,伸手就要把他脑袋掰过来:妈的,还敢躲

车厢尽头的斗篷人出声制止了劫匪的动作:够了,拿完东西就走,别多生事端。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难听得像是铁片在纸上剐蹭,说话速度也很缓慢。

斗篷人转过头来,维里想看清楚他的面容,却发现这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人

维里还是认出他的身份。

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战后第一批学生从学院毕业,依次为他送来郁金香花束。

他刚成为剑术老师不久,对这群学生竭尽心力,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继续为帝国效力。

他还记得其中有一位特殊的学生,身材矮小,魔法亲和力也不强,名字也很普通约翰,甚至是个平民孤儿。战后学院招收学生基本没有要求,资质平凡、的约翰也是赶上好时候,才能进入帝国学院学习。

但凡他入学时间早一些,或者入学时间晚一些,都会被挡在校门外。

维里对他的印象很深,约翰是个勤奋的好学生,天不亮就起床,在其他学生进入梦乡后,他还在场地里练习剑术。

魔法亲和力不够,他就只学习一些基础的譬如火球术、冰箭术之类的小法术,当作对剑术的补充,在战斗时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还记得约翰偶尔会变得懒惰,会不去练习。

维里当他小孩心性,也不怎么责骂,只是会多念叨几句。好在约翰极听话,多数时候都是刻苦的。

维里很是赞赏,也多次帮助纠正约翰剑术上的不足。也由于他身世坎坷,维里对他的照顾甚至会超出学习,譬如偶尔会带他去城郊游玩。

十五年前,这一批学生毕业后,各奔东西。有些加入军队,有些成为魔法师公会的一员。绝大多数学生他都知道去处,只有寥寥几人下落不明,约翰就是其中之一。

人各有目标,既然学生毕业,之后的人生老师也没法插手。约翰与他断掉联系后的一段时间,维里也曾失落过。

随着时间流逝,他教过的学生越来越多,维里也就将约翰有关的过往存放在记忆深处。

没想到暌违十余年的再次相遇,竟然会是在一班列车上。

一个是被打劫的乘客,一个是劫匪。

这一出活像是王都剧院里上演的荒诞喜剧。

堂堂帝国学院的优秀学生,竟然会在毕业十五年后,成为人人不齿的强盗。这荒谬的一幕,把维里的怒火都压了下去。

这群劫匪似乎隐隐以约翰为首,在他开口后不久,列车缓缓地停下。警笛声打破原野的寂静,响彻夜空。他们带着打劫而来的珠宝金币等财物,大摇大摆地从车门离开,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看见劫匪消失在夜色中的森林里,劫后余生的小贵族们纷纷伏地大哭,他们向来养尊处优,还没受过这种侮辱。

双手被捆住,跟犯人似的站在一边,随身携带的金币财宝都被洗劫一空。贪婪的匪徒就连女人耳朵上的首饰、颈间的项链都不放过,一起扯下来夺走。

尖利刺耳的哭声与叫骂声不绝于耳,走廊上高低胖瘦挤在一起,都在鬼哭狼嚎,活像一群苍蝇在他耳朵边嗡嗡叫,扰的维里眉头紧皱,烦不胜烦。

他面沉如水,双手略一用力,就把绳索崩断。

倒不是他没有能力反击,这些劫匪都是亡命徒,他再厉害也是孤身一人,贸然反抗,难保不会有乘客伤亡。跟丢命比起来,还是只损失些财物更划算。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弯腰捡起自己的小提琴。

雪鸮小心翼翼地从床底走出来,飞到维里的肩膀上站好:他们走了吗?

走了。维里紧紧地皱起眉头。

小提琴经过校长的修复,琴身变得坚韧无比,秘银打造的琴弦甚至能传导魔力。被摔在地上压根没法对它造成什么损伤,维里仍旧愤怒,让他遭受这种欺辱,他一定会还以报复。

至于他那个行李箱,已经被劫匪带走,只留下几本书。

不仅如此,封面和书页还留下了深深的泥脚印。

维里把书捡起来,放在桌上。他深呼吸一口气,一贯温和的蓝眸都因为怒火变成深深的蓝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洋,平静而危险。

雪鸮在他脸颊上蹭了蹭,试图用柔软的羽毛让维里稍微冷静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维里平静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这些劫匪都是佣兵出身,他眼神毒辣,记忆力非凡,凭借一个五官就能认人。刚才那些劫匪的特征他都已经牢牢记在心里。

等天亮的时候,就能到达法斯特。

那里是佣兵之城,也是佣兵公会总部所在地。

这些劫匪们既然抢走这么多钱财,肯定会到法斯特典当,换算成金币。那里繁华而无序,一切以强者为尊,它虽然坐落在帝国的领土上,却游离在帝国的管束之外。

法斯特的秩序都由佣兵公会说了算。

饱受惊吓的列车司机还是让列车重新启动起来,太阳升起后,广袤的森林逐渐远去,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宏伟的城市。晨曦如轻纱,笼罩在城市上空,远处的雪山山巅如钻石一般耀眼,原野两旁依稀能看见尽头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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