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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妯娌俩想来想去,想得头头是道妥妥贴贴,她们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女孩完全没按她们安排的路走,因为以后的她们,不屑于!

***

黄柔刚回来没几天,忽然有一天中午,幺妹正在院里跟栗子树姐姐玩的时候,崔家门口来了个穿工装推着自行车的年轻人。

“小绿真,你妈妈呢?”年轻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问。

幺妹歪着脑袋看他,觉着挺眼熟的,“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呀?”

“我跟你妈妈是同事,我是五年级的体育老师,我姓牛……”话未说完,幺妹已经撒丫子往自留地跑了,这个牛老师她知道,可是非常严厉非常爱打人哒,杨丽芝说他能一只手扛起一头牛,所以大家才叫他“牛老师”。

黄柔满头雾水被她叫回来,“牛老师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喝口水。”

“不了不了,我还得去别家挨个通知呢。”他擦了擦汗,这才说起来的原因。

原来,市三纺几个月前参加了一场市里组织的文艺汇演,当时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赶鸭子上阵,谁也不好意思出头,黄柔作为小学最优秀的语文教师,只得挑起“文艺骨干”的大梁,自编自导了一个朗诵节目,朗诵诗是她自个儿创作的。

谁知几个女老师组成的表演小队还得了奖,是二等奖呢!

现在,市文化馆要代表阳城市去省上参加比赛,每个市两个节目,刚好她们的节目就选中了。现在市文化馆紧急通知她们赶紧排练节目,还给写了封信,把领导们认为诗里不合适的地方再斟酌修改一下,三天后就要上省城。

时间紧,任务重,厂里赶紧催她们回去。

“那其他人呢?她们啥时候到位?”

牛老师一只腿跨上自行车,“蔡厂长要求下午一点半必须全员就位,你们家是最远的我先来,这就去通知其他人……”话未说完,人和车已经杀出去了。

黄柔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只好去地里给老太太说一声,饭也顾不上吃。

“妈妈,我跟你去叭,我给你加油。”幺妹抱着她的腿,乖兮兮的说。

“我也能给四婶加油。”

“还有我,小彩鱼也能。”

一群孩子纷纷举手,她们其实就是在家待够了,想去城里玩呢。黄柔正愁她排练节目没人给她照管幺妹呢,就顺势答应了,让大家随便收拾两件衣服就出发。

太阳晒得土地冒烟,一群妇孺又热又渴,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小彩鱼倒好,有春晖和春苗换着背,幺妹和春芽能走到公社,那是全凭意志力啊。

不,不是意志力,是吃的!

一路上,幺妹的嘴就没停过,一会儿“麻叶酥”,一会儿“橘子罐头”“大白梨”“奶油冰棍儿”……反正,凡是她吃过没吃过的,她都念叨了十几遍,不停的给春芽灌输——去到大河口就有好吃的啦!

可真到了大河口,黄柔也没时间“款待”她们,匆匆去食堂打了几份饭菜回来,随便扒拉两口她就上办公室去了。走之前交代她们不许淘气,把门关好,别出去晒太阳当心中暑。

姐妹五个连忙答应。这是春苗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来四婶家,以前顶多就是来吃顿饭又匆匆赶回学校,她好奇的把整个小屋子看了一遍,又把地扫了,拖干净,桌子厨房收拾得几乎是一尘不染。

这就是个勤劳的小蜜蜂呀!

春晖困得不行,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而春芽幺妹则在小卧室里打扮洋娃娃呢——小彩鱼假装是洋娃娃。

刘惠懒得给她扎头发,当然也怕生虱子,她的头发比男娃还短,就比光头好一丢丢的长度……这样的艰难模式,幺妹想要给她打扮个发型也不行,干脆偷偷摸出妈妈的丝巾,给她缠成一个阿拉伯女人的头巾样式,包在彩鱼头上。

丝巾是淡蓝色,薄薄的一层,下巴下打个活结,只露出眉眼和鼻子嘴巴的小彩鱼,还有那么一丢丢好看。

可这距离心目中的“洋娃娃”还差得远,幺妹又翻出妈妈批作业用的红水笔,给她眉心点了美人痣,指甲涂成红色……嗯,似乎还是差着点儿。

“还有嘴巴,红嘴巴!”春芽抢过水笔就要画小彩鱼的嘴唇,幺妹忙一把挡住,“不行哒姐姐,画嘴唇会中毒哒。”

“什么中毒?”

幺妹指指水笔,“墨水儿不能吃进肚子呀。”

“可她已经吃了呀。”

幺妹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小彩鱼居然把红通通的手指头放嘴里咂吧呢,咂得一张嘴都是红的,鲜红的指甲成了淡淡的粉红色……她一拍脑袋,强行给她把手掏出来,“你不吃能吃哟!”

可她顾得上左,顾不上右,小彩鱼仿佛尝到了“甜头”,咂得津津有味。

作为一只有责任心的地精,幺妹真怕墨水儿吃坏妹妹的肚子,还装扮啥洋娃娃呀,赶紧给她喂饱才是正道,她赶紧踩板凳上,拿出麦乳精,又去对门讨了一杯开水,手忙脚乱的给彩鱼“冲奶粉”。

不止负责冲,还要当心她来抢,抢了还要当心她呛到自个儿,呛到还要当心别弄一身……得,等春晖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把小彩鱼脱得光溜溜了,一身脏衣服正由春苗给她洗。

黄柔原以为,傍晚回来她们都出去玩了,谁知开门进来,发现一溜儿五个丫头乖乖(生无可恋)坐着呢。

“咋啦这是?肚子饿啦?”

幺妹生无可恋的摇头,“妈妈,咱们能不能把小彩鱼送回家呀?”

“为什么?你们不是喜欢她才把她带来的吗?”老太太还担心她们带不好她呢,是春苗和春晖拍着胸脯担保的。

幺妹惆怅的叹口气,“我们不想要她啦,她太调皮啦。”从进家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停止过捣乱,连菲菲都让她吓走了。

黄柔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阳台上晾着的一件件还在滴水的衣服,以及猪窝一样的床铺,顿时哭笑不得。要不是铁门的锁她还够不着,她绝对能自个儿溜出去祸害别人!

捣蛋而不自知的彩鱼,正红着一张乱七八糟全是墨水儿印的脸,吃着一把细细碎碎的小米……“啥?小米?她哪儿来的小米?”

幺妹生无可恋的指指鸟笼。

原本关得好好的笼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里头的食槽水槽空空如也,像被强盗洗劫一空,而黄柔这才发现,那只话唠鹦鹉好像不见了!

“闹闹呢?”

幺妹生无可恋的指指厨房。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一只粉不溜秋的肉球球,正蹲在盆底,瑟瑟发抖……那钩子似的长嘴巴,不正是闹闹?

哦,对,没剩几根毛的闹闹。

自从看见这只会说话的鹦鹉后,小彩鱼不吃红墨水了,改为抓鹦鹉,她手劲大,又没个轻重,逮到就能薅下一把毛。而闹闹也是个贱脾气,不知道躲躲,逮到就薅,逮到就薅,没几下就薅图了。

秃了的闹闹像个没衣服穿的赤.身.裸.体的大美女,别说出门,它都自闭了!要不是幺妹把它藏在彩鱼够不着的灶台上,估计连鸟命也要没了!

“妈妈,我们把小彩鱼送回家叭?”

“对,我们不要她啦。”春芽双颊气鼓鼓的附和。

黄柔哭笑不得,要送也得等她事情忙完啊,“乖,你们好好跟她讲道理,再等几天,等我从省城回来。”

然而,现在的小彩鱼可不是讲道理能讲通的孩子,除了幺妹,其他人的话对她来说基本是耳旁风,且是人来疯脾气,你越说她搭理她,她捣乱捣得越有成就感。还不如就静悄悄的让她搞破坏,搞一会儿她累了就会自个儿睡觉,天下太平。

幺妹不知道小孩子生长发育都有这么个必经的叛逆过程,俗称“terrible two”,她只是觉着,她再也不喜欢小彩鱼,也不喜欢小孩子了!因为小臭鱼不止薅秃了闹闹,还撕了她两本书,最关键还是她最爱的小象波波!

小地精太生气啦!生气到想打人,她要是有魔法就好啦,她要把捣蛋鬼小臭鱼变成一只没毛的鹦鹉,让她光着屁股羞羞,还要把她变成一只小大象,关在动物园里给小朋友们跳大象舞……嗯,目前就想到这么多。

黄柔的节目排演得非常顺利,学校和厂里非常重视,把高档录音机留给她们随便用,小汽车随时待命送她们上是百货商店买服装和化妆品不说,还多给她们每人补贴了二十斤白面五斤清油,以鼓励她们为集体荣誉牺牲自己的假期。

别的她都不在乎,可白面清油是实打实的好处,当天晚上回家就给七仙女炸油条吃了!一根根短短的巴掌长的小油条,金灿灿油汪汪,配上一杯蜂蜜水或者麦乳精,那简直比当神仙还舒坦。

等孩子们吃够了油条,她们三天排练期限也到了,第三天傍晚就坐上市文化馆的班车,上省城啦。

对于这趟省城之行,黄柔也不抱希望。毕竟整个石兰省几千万人口,藏龙卧虎,要啥样的人才没有?她的作品在市里能获奖,去到省里可就不够看了。

人家多少科班出身的文艺骨干等着崭露头角呢,她们能无功无过的表演完就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黄柔现在一心只想搞教学,其他的事都算“不务正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她志不在此,可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啊,杨老师那可是卯足了劲,每一个字眼每一句台词乃至每一个表情都是对着镜子练过无数遍的,服化道也是精心准备的。

“妈妈加油,我妈妈世界第一厉害,一定会拿奖的哟!”出门前,幺妹亲了亲妈妈,狠狠心把自己一成灵力传给妈妈了。

当然,她谁也没告诉。哪怕是黄柔,也只觉身上暖洋洋的,熬油费火练了三天,其他人都是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唯独她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杨老师虽然特意化了个精致低调的妆容,可站在黄柔面前依然自惭形秽。

“小黄还说昨晚没休息好,这面色哪里像嘞?”她羡慕的看着黄柔那白皙光泽的小脸,尤其双颊两朵自然的红晕,是结婚后才有的幸福写照。

杨老师娘家和婆家都是干部,丈夫才三十出头却已经是阳城市委书记的秘书,工资高不说,人脉也广,尤其是对各种政策解读和政治敏感度,是其他女教师比不了的。这样的女人,她胸怀宽广,吃穿不愁,孩子听话,心态自然也就平和,对黄柔更多的是欣赏和钦佩,而非嫉妒。

黄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颊,“我觉着睡得不太好,孩子太闹腾,可……”手感确实相当嫩滑,白豆腐似的,又软又嫩,跟以前不大一样。

可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有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哟……”另外一个女老师打趣道。

黄柔的脸,瞬间更红了。跟她们嬉笑两句,转头看向窗外,公路边一排整齐的、笔直的白杨往后退,昨晚看的文字忽然放电影似的,一帧帧印入脑海。

她揉了揉太阳穴,她每天晚上睡前都有看会儿书的习惯,每天都看,所以也不怎么记得住,只是享受那个看的过程罢了……像这么清晰的记得每一个字,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看来,这段时间不止皮肤变好,连记性也好了,难道要真像闺女说的“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小丫头,还怪会用成语!

而此时,非常会用成语的小地精,正乖乖躺床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突然耗损一成灵力,她整个人都虚弱下来,别说和小彩鱼斗智斗勇收拾烂摊子,她连看书写字玩游戏的力气都没有。

她啊,就盼着妈妈能拿个奖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果妈妈这次好好表现拿到奖的话,她的运气就会变得很好很好。

可具体怎么好,为什么好,她也不知道鸭。

“妹起来吃饭啦,还睡呢?”春晖站在门口叫她。

幺妹弱弱的笑笑,“我已经醒啦姐姐。”

“又在想四婶啦?”

“嗯呐!我妈妈这次运气一定会非常非常好哟!”她十分肯定的说。

春晖来了兴致,上辈子四婶的运气一直不好,甚至说很悲情,自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子弟小学辞退后,她就只在家里种地,即使后来包产到户改革开放,许多人尝试着南下务工求生,她也依然是在家种地。

上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她被辞退呢?这一次,她的运气又该怎么好,会有多好呢?

小地精摇头,来到厨房,发现是前几天吃剩的油条。黄柔怕几个孩子在家没吃的,给多炸了好多好多油条,可再好吃的东西,顿顿吃也不那么好吃了。眼瞅着天气热就要馊了,春晖把油条切碎,扔在一锅豆腐脑里煮,撒一点点葱花,每人来一碗,就是一顿。

要是吃够了咸口的,就放一勺白糖,换个口味。

可就是山珍海味换着吃,春苗也待不住,想要回家帮大人干活,奈何幺妹想在这儿等着妈妈的好消息,赖着不想走。

直到第三天傍晚,厂里派去接人的小汽车终于停在楼下,发出“滴滴”的喇叭声,杨老师标志性的爽朗的大嗓门叫了一声“丽芝”,小地精兴奋得“嗷”一声,冲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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