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斯人如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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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榆树下,燕戈行打了一声饱嗝,月光将榆树的影子投进清澈见底的湖里,微风吹起阵阵涟漪,美不胜收。此情此景,他难免想起了栖霞峰中无忧无虑的日子,于是,笑着央求常牧风道:“酒足饭饱,师兄吹一曲吧,我记得未下山时,晚饭过后,你总吹箫的。”

常牧风微微一笑,本就想找机会让段非烟另眼相看,如今既然师弟提议,自己便也不再推脱,抽出箫剑,除下剑鞘,吹的依然是栖霞峰中的那曲“烟云散”。

一袭白衣的常牧风邻水而立,箫声悠悠,如世外仙人踏云而来,起承转合处仿似云雾缱绻,竟让听者无不感叹。

师父曾说过,与刀剑相比,乐曲有时更能直取人心。

身后的客栈里,几位客人被箫声吸引,不禁推开了窗户,向着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的月光中,只看见那位吹箫少年的背影。但听那箫声,吹箫之人也必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一曲奏罢,常牧风收了箫剑,朝听痴了的段非烟投去微微一笑。

这箫声倒甚是奇怪,澜沧盟中自不乏擅奏各种乐器,自娱自乐的人,朱阳城西南的乐舞坊段非烟也曾女扮男装混进去过,可是他们所奏的曲子,却没一个能像常牧风的箫声一样,有那么一瞬,竟让段非烟忘了自己的存在。那箫声带着她,一会儿飞入云端,一会儿又潜入渊底,一会在风雪大漠策马疾驰,一会又乘船航行于无边无际的大海……

段非烟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把目光投向了为师兄一脸自豪的燕戈行:“难道你师父只教了他吹箫,你呢?”

燕戈行挠了挠后脑勺,尴尬一笑:“我的琴留在山上了,太沉!”

“平常你不是还背着一架琴?”

段非烟心有不甘,想起了那架潜渊琴。

“潜渊琴是师父故交的,他老人家交代过,见到那人之前万万不能打开。”

“嘁”,段非烟鼻孔里喷出一声冷气,嘴上虽然没说,心里却断定了燕戈行奏琴的本领肯定是在常牧风的箫剑之上的。从小被段玉桥宠坏了的段非烟,一向眼高于顶,觉得自己认定了的东西,便是世间最好。

“你若喜欢听,以后就让师兄天天吹给你听好不好?”

燕戈行谄然一笑,忙替师兄筹划,无奈段非烟却不领情,抬起脚来猛踢向他的干腿,踢得他龇牙咧嘴,好不痛苦。燕戈行有意为师兄牵线搭桥,段非烟自是一肚子委屈,当下却也不好说破,只得提了苗刀气鼓鼓地向着客栈内走去。

燕、常二位却也不追,待她走远了,常牧风才上前一步,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说道:“眼看白阳城就要到了,找到玉玦的主人送了潜渊琴后,师弟是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回栖霞峰呗……”

燕戈行脱口而出。

常牧风摇了摇头,没有搭话。看样子这师弟还是没领悟到师父当日让他关了观门又打开观门的用意,山门开合之间,山已不是那山,人也已不是那人。心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到往常的日子了。如今,他之所以对这江湖了无牵挂,还愿回栖霞峰中做那神仙一样超然物外的活死人,是因为还没有遇见让他打开心门的那个人。

“怎么,师兄不愿意回去了吗?”

常牧风摇了摇头。

“若是带上段姑娘一起回呢,哈哈哈。”

燕戈行本就是极其聪明的,早就看穿了师兄的心思,眼下不免拿来奚落。

“找打!”

常牧风笑骂一声,已经提剑追来,燕戈行也不含糊,想起栖霞峰中追逐打闹的快活日子,此时早已提气在胸,紧跑两步,呼的一下飞进了其中一棵大榆树中,长衫扫下一片细碎的黄叶,飘飘扬扬扑向了地面。那一跃,燕戈行自觉有如神助,难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脚,却见那腿还是那腿。

“怪事,轻功怎么比在山上时好了那么多?”

燕戈行来不及多想,师兄已经追了过来,却也不打他,两人相视一笑,踩着树丫,并肩向着更高处的树梢飞去,坐在高端的一段光滑无刺的树丫上,远眺一盏明镜似的湖面。当初,他们在栖霞峰顶,亦是这么肩并肩看风景的。

“好俊的功夫!”

惊寒驿二楼边角的客房内,站在窗前的江寒心中不禁感叹,刚才他和沈雪吟被那摄人心魄的箫声吸引,打开了窗子探听箫声的来源,却看见了这两个英雄少年般的人物。远远看去,此时站在树梢的两个人,倒像是云端一对无忧无虑的仙鹤,让人好不羡慕。

站在窗边的沈雪吟身材矮小,只露出半个头去,看着远处的两位少年,心中难免感伤——如果自己没吃那该死的玄清丹,也该是跟他们一样的好年华吧。

她不知道的是,若按活在这世上的年岁来算,自己竟比常牧风还要多活了六年。

沈雪吟不再多想,江湖之中藏龙卧虎,武功高强之人不胜枚举,湖边二人年纪轻轻想必跟红莲教没有恩怨,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赵破虏,也不必无端生出是非。当下,她便给江寒使了一个眼色,让后者关闭门窗,自己坐回床上,按照师父教的心法打起坐来。少了草药的蒸煮,虽免了烈火灼烧的肌肤之痛,胸中却似藏下了一整座冰山,每个毛孔都奇寒无比,若不是沈雪吟极能忍耐,恐怕早就呻吟出声了。

“圣使,要不要再加些木炭?”

沈雪吟点了点头,江寒便又往屋子正中的火盆里加了些木炭,同时,把窗户掀开一条缝,用以通风。

“我再下楼去要些酒上来,圣使身子寒,免得……”

沈雪吟招了招手,然江寒自顾去便罢了,似乎再不想听见“寒病”二字。

此时,惊寒驿的大厅里,正热闹的紧。

门外的马棚早已盛不下了,后来的客商只好把马拴到了马棚外,从白阳城赶来的行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店家没有办法,喊上那几位镖师,把柴房、米仓都腾了出来,房间却还是不够住的。

眼下,便有两拨人为抢那柴房吵闹起来。

“万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们先来的,房子自然得留给我们。”

一位年纪约莫五六十岁,商人打扮的老者叫嚷着,索性直接把手中的银袋丢到了柜台上,要多少钱老板娘自己取便好。他们一行三人自道是做朱锦生意的,今日傍晚刚从虎跳峡下船,却遇见白阳城封城,附近的旅店早就人满为患,只好另辟蹊径向西北找到这里来了。好不容易打听到还有一间柴房,也只得硬着头皮住下,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竟然要抢柴房。

江寒下楼时,那带着斗笠的哑巴正被三人挤到一旁,抢着付钱。

那人背对着江寒,双腿微微分开,扎定了马步,暴喝一声,竟把为首的那名朱锦商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直直丢了出去。

楼下行酒吃肉的客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两声惨叫,老商人的两位随行也被一一掀翻在地,蜷缩呻吟着,好不痛苦。

直到这时,那被人当作了哑巴的男子才开口问愣在一旁的老板娘道:“这下有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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