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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低着头任由他推拽,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却是漆黑锃亮的,好像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坏到根儿了,钱教授更生气了,看到池照和陈开济朝这边走来,转头对他们说,你们找找这小孩儿的家属是谁,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到他的监护人让他们负责!
两人点头答应,可惜附近没有监控,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男孩的监护人,钱教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算了。
那个小男孩依旧一声不吭,问他什么都不说,他们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也只能好生教育一通,然后放回去。钱教授说:碰到这事儿算我们晦气,自认倒霉吧。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人生地不熟的找补胎的地儿都不好找。钱教授把几个实习生叫过来叮嘱他们以后多盯着点,千万别再让那个小男孩靠近了,前脚刚说完,后脚赵婶就领着个男孩过来了。
赵婶低眉顺眼地和几位心理科的医生介绍:大夫们好,这就是我外甥孔元良。
她拽拽元良的衣服示意元良和众人问好,而被她叫元良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把他们车胎扎烂了的那个小男孩。
第16章 傅南岸的心颤了一颤
钱教授就在旁边坐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脸色马上就变了:这小孩儿也是来找我们咨询的吗?
赵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应声道:辛苦各位大夫们了,我们家元良是个好孩子,请你们一定要帮帮他。
她的语气太恳切了,带着农村妇女特有的朴实,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教授原本那积攒的火气便也没地方发了。钱教授抬眼打量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行吧,我们可以帮他看看,但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下,这小孩儿刚
我不看!我谁都不看!元良突然开了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教授和几个实习生,面目凶狠到恨不得上来把他们都打一顿,谁要你们看我?骗子!
情绪激昂的患者他们不是没遇到过,但元良似乎格外的激进,他手里还拿着刚才扎车胎的针,伸手就要往钱教授的手臂上戳,钱教授躲避不及,手背直接被划开了条大口子,鲜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你这孩子!赵婶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拉他,其他几个实习生也帮忙一起拉,元良却像是个小牛犊似的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很快挣脱掉众人跑走了,还边跑边骂,他的口音带着些方言调调,几乎把本地最恶毒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他的话确实太难听了,哪怕有些词听不懂你也知道是极其恶劣的诅咒,大嗓门的喊声回荡在义诊区的周围,周围来咨询的人议论纷纷,钱教授的脸色不太好看。
而比起钱教授的冷脸,赵婶更显得着急,她一边转头想去找元良,一边又还惦记着要和钱教授道歉,团团转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池照赶忙上前拉住了她:别急赵婶,咱先把元良找回来吧,省得他跑丢了。
钱教授也摆摆手:去吧去吧,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人生地不熟的,元良其实也跑不远,他到底对赵婶有几分感情,赵婶呼唤着寻找着,最后在一片玉米地里发现了他,他的身上全是泥巴,神情满是戒备,赵婶不敢再贸然带他去见医生,把他安顿好之后,只身一人回到了医疗车上。
彼时傅南岸正帮另一位患者看病脱不开身,赵婶还是和钱教授聊的,两人沟通完之后赵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大夫,这孩子能治吗?
钱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情况比较复杂。
元良的情况确实复杂,现在的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而持续的过程,要治疗这样的孩子必须制定详细的计划并进行长期的疏导,只可惜他们现在是义诊,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过几天,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管谁来都是一样,钱教授问赵婶:你们有意愿跟我们回去治疗吗?
赵婶犹豫了一会儿,第一反应是钱的问题:去省城吗?会不会花很多钱啊?
这其实是很真实的反应,很多患者得不到有效的救治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家庭条件不好,都说医者仁心,能帮的患者医生们都会尽量去帮扶,去救助,但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现在医院都是自负盈亏的模式,要他们来承担费用也不现实,太强人所难。
钱教授问赵婶:你们有医保吗?
赵婶摇头。
也是,这孩子没了妈,亲爹又那副德行,谁会费心思给他交医保呢?
这就很为难了,钱教授比划了个数字,赵婶吓得脸都白了:我们这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钱教授摇摇头,也只能说句:抱歉。
之后钱教授又尝试和元良进行沟通,但依旧毫无进展,时间一晃来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傅南岸终于从人群中脱身,他还惦记着元良的事:赵婶带的那个孩子来过了吗?
来过了,池照在旁边应了声,又有些沮丧道,已经走了。
没办法的事情太多了,确实是条件不允许,钱教授复述了一遍上午发生的事,傅南岸也轻叹口气,说:可惜了。
是有点可惜,钱教授跟着感叹了几句,又想起来了件重要的事,对了,差点忘了,那小子还把咱们车胎扎坏了,还得找个地儿补胎去!
元良把他们车胎扎了,大家嘴上没提,到底都怕惹上麻烦回来,村里面的条件简陋,想找个补胎的地方都不容易,几个实习生打听了好几处地方才找到修车师傅,等把两个胎补好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簌簌的北风刮着,一天的义诊终于结束了,第二天还有新的行程。晚饭还算丰盛,是村长张罗准备的,池照没什么胃口,提前收拾东西回住处休息了。
来之前天气预报说这周有雨却一直没下,走在回去的路上,姗姗来迟的暴雨终于肆虐着咆哮而下,池照撑着伞,伞面几乎要被狂风刮起,走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池大夫!您等一下!赵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小跑着来到池照的面前,抓住他的手又叫了声,小池大夫!
池照微微一怔:赵婶您怎么来了?您上午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没,我们还在这里,赵婶的身上已经被与浇透了,头发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仰头看着池照笑道,我寻思着好不容易带元良来一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了。
池照连忙把伞举到她的头顶,她小心翼翼地问池照:有没有别的办法给元良治病啊?
更多的办法池照也不知道,政策上的东西不是一个实习生可以了解的,池照其实能理解赵婶的心情,看她那么眼巴巴的表情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他犹豫着想要说点安慰的话,赵婶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呢喃道:这孩子之前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被那治疗费用吓到了,也或许是这些事憋在心里太久了,赵婶抓住池照的手臂一股脑的倾诉起来:这孩子小时候特别乖,很小就会给他爹做饭洗衣服,在学校学习也特别好,我们都说他肯定会有出息的,他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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