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之内(1 / 2)
自从狮族、豹族和银狐族撤离承极山后, 血腥和杀戮更快地弥漫开去, 此时只有帝都明阙城暂时被寂静笼罩。
帝都的百姓都知道, 皇帝萧永业已带着大部分兵力离奇地向东开去, 而城外各路大军压境, 一旦帝都被攻破, 帝都上下难逃被血洗的命运。
低微的百姓是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和能力的, 唯有想方设法找个空子逃离明阙城,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明阙城已经被围得铁桶一般,就算出了明阙城也无法穿越各路反军。而妖族屠杀百姓的传闻不知怎的流传了进来, 让帝都百姓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只有宫中一群不曾露面的人在四处活动,想要赢得一线生机,只为了自己, 至于能不能保住整个帝都百姓的命, 就要看对方的意思了。
明阙城北面昌平原,“塞北柱石”唐坤帐内, 不断有士兵出入, 报告着帝都内外和整个胜天国的境况。
“银狐族在各处残杀百姓, 其他妖族似乎也蠢蠢欲动!慕江一带的杀手们和各处修炼人士正试图击杀作乱的妖族!神武门已破!”
唐坤的眉头皱了起来, 原本拉拢神武门人参与这场皇位之战是他的计划之一, 岂知世事难料, 横生了妖族之乱,不但攻破了神武门,还在各处残杀百姓!他对妖族的恨意陡然而生!
他沉声道:“继续跟踪神武门人, 必要的时候帮他们一把, 但不可暴露,我军军力有限。”
“是!”那名士兵领命而下。
又一个士兵上前禀报道:“平远将军、定西将军、东襄王仍在活动,想要离间武威将军与静都王。”
唐坤点点头,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的。
自从上次拒绝了五军来使后,五路大军已不把塞北的戍边军放在眼里,因此五路大军结成了两派,驻扎在帝都西面的定西将军与东北方平远将军、东面东襄王实力稍弱,故而结成联盟;余下的西南面威武将军、东南面静都王实力雄厚,双方联盟牢不可破。这样的结盟形成后,谁胜谁负尚难以预料,他们彼此都在绞尽脑汁想挖对方墙角,唯独忽略了唐坤的势力。而唐坤安排的人马,已经绕过了大军,应当就要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了。
唐坤静静听着士兵们的报告,稳坐如山,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帝都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军中还有一支不为人知的力量,那是戍边军取得最后胜利的筹码。但,在亮出那份筹码前,仍需要自己的部下去浴血搏杀。他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将军,明阙城来信。”所有士兵都禀报完毕后,一个士兵双手呈上了一封信件。
**
大战即将来临,明阙城外各路大军都在调动兵马,准备攻城。
明阙城外西南面,威武将军韩征大帐内。
“报——韩将军,中军捉住了一支人马,约有数百人,是冰国人,全副武装!”
中年人“嚯”地站了起来,他鼻尖扁塌,愤怒时五官便皱在一起,凶相毕露。“押上来!”
中军士兵们押着四五个盔甲破败的俘虏首领上来,其余的都在帐外听候发落。
那几个俘虏身材高大,力气也不小,在进帐的时候仍不停地挣扎着,因此被士兵们按着脑袋,几人都是一头浅金色短发,只有其中一个女子长发及胸,沾满了鲜血。
士兵们在几人膝窝上踢了几脚才让他们跪下来,同时抓住他们的头发,几人的面貌就在韩征面前露了出来。
韩征顿时被那名冰国女子勾去了魂魄。
冰国人肤色白皙、近乎透明,金发碧眼,五官比雕琢的还要精致。而那名女子既有着冰国人的美貌,也有作为冰国军人的彪悍与野性,她目露凶光,紧抿嘴唇看着韩征。
“大将军?”身边的亲卫小声提醒了正在出神的韩征。
韩征这才回过神来,定睛看了看几人,差点又要被那名女子震慑。韩征料想这群冰国士兵既然能穿越胜天国的千山万水,一定会说中原话,于是也不问他们是否能听得懂,就径直问道:“你们深入我胜天国,有何目的?!”
那女子开口答道:“为了虾死、唐坤!”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仿佛就是冰国雪山上的一股清泉,冰冷而婉转,又带着冰国人特有的勇猛。
韩征听明白了她并不标准的中原话,一手按剑,道:“唐坤在明阙城北面,你们却闯入了我军中来,说,你们是不是戍边军的细作?!”
那女子恨恨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毫不顾及上天赋予她的绝色美貌。“我们、恨唐坤!想虾他,没有成功!他和你们的门友、有往来!”
从女子简洁的话中,韩征明白了这支冰国军队的来意——
唐坤作为塞北柱石,常年抗击塞外的各个民族和部落,也包括冰国人,这使得无数塞外人被冻死在严寒之中,所以塞外人无比痛恨戍边军。此次唐坤南下,塞外各部应当都得到了消息,所以有所行动,冰国的计划应当就是暗杀唐坤。然而唐坤已经从一个中原人,变成了塞北的苍狼,灵敏而凶悍,仅凭几百个冰国人是无法在五万大军中取得唐坤首级的,他们便只能求助于其余五路大军中最强的自己……
看着冰国美人犹不肯屈服的神色,再想到他们是投奔自己而来,韩征面上仍是冰冷严肃,心中却早已荡漾不止。很少有人知道,在每一次的征战前后,他都需要各种美人来慰藉自己,而这次的这个冰国人,无异于天神下凡。
“你叫什么名字?!”他缓步逼到了几个俘虏面前,低头问那名女子。
“冬妮娅。”女子冷冰冰地答道。
“把这个女人留下,其他人押下去分开审讯!”韩征沉声下令道。
“是!”士兵们拉起其余的冰国男子。
那几个男子用冰国话呼喊着冬妮娅,几番挣扎,终于被几倍于他们的士兵拉了出去。
中原人的褐色眼眸和冰国人的碧蓝色双瞳对上了。冬妮娅被捆住了双手,却没有丝毫畏惧,韩征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对唐坤的憎恨和对自己的期盼。
“说出你们刺探到的消息!”韩征来到了冬妮娅身后,用压抑的声音问道。
冬妮娅雪白透明的脖子在脏污的金色长发后若隐若现,韩征忙移开了目光。
“唐坤、秘密接待了静都王的使者。”
“他分明已经拒绝了我们五路大军的使者!”韩征说着,豁然开朗——唐坤有意安排五军使者在他的帐中见面并一齐拒绝,就是为了麻痹各路大军!
其实使者们见过戍边军的寒酸样后,各军将领虽然有些不把唐坤放在眼里,但还是暗自担忧唐坤没有显露出来的手段,所以这队冰国人的出现,就验证了韩征对唐坤的怀疑,但为了谨慎起见,他来到冬妮娅面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为了刺探这个消息,我们差点暴露!但是,我们悄悄把消息带进了明阙城,他们会加强北面的布防、消灭唐坤。”冬妮娅说着,脸上露出些许快意。
韩征被她凶狠的微笑制服,他再也顾不得问更多的话,一掌将她打晕了,徒手撕开了她的铠甲。
“大将军!大将军!有急报!”帐外突然传来士兵焦急的声音。
韩征火冒三丈,但还是强忍怒火,道:“进帐!”
士兵匆匆忙忙赶了进来,低声道:“明阙城的布防正在变动,南面只留下三分之二军力,其余的……布在了北城墙!”
韩征如遭晴天霹雳,如果说方才还对冬妮娅的话将信将疑,那么此时他彻底信了冬妮娅的话,若不是静都王萧颍和唐坤勾结的消息传进了帝都,帝都怎会改变布防?大战在即,这无异于在南面留出了一个缺口……至于为什么将缺口留在南面,大概是帝都军队坚信他韩征打不进帝都,因为萧颍就是唐坤布在他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这样想着,他在心中恨恨吐出了“萧颍”二字,便挥手遣退了士兵,撕开了冬妮娅身上仅存的贴身里衣。
大战就要开始,他知道,每一次他在战前享用的美人越是美貌,战斗就越是惊险,而自己的战果便越是惊人。这一回他经历的,将是其余几路大军的围攻,而他得到的,必定是那九五之尊的皇位!
**
攻城之战打响了。
萧永业虽然带走了帝都的大部分兵力,然而留守帝都的十余万兵马仍足以对抗数十万敌军,双方战况惨烈。
胜天国常年秘密重金养一批修炼之人,用来训练军队,更不惜一切为所有军队配备劲弩,杀伤力极大,几乎是百战百胜。所以若不是被皇帝的严苛和冷酷镇压得急了,各路大军也不会反。
正如韩征从冬妮娅那里得到的情报,南面防守果然薄弱,他的大军和静都王的军队很快就攻入了明阙城。
东西两面的防守也即将崩溃,而北面的帝都军正与唐坤战得不相上下。
韩征大军与萧颍大军一照面,韩征便下令猛扑萧颍大军,帝都南面半座城池顿时血肉横飞。
萧颍还没反应过来,双方交战片刻,萧颍明白应当是韩征中了离间计,正要解释,这时东西两面的防守也被攻破。
韩征见三路大军都派了小部分兵力来支援萧颍,更认定面前的皇亲静都王是个两面三刀的阴险货色,死命拼杀。
很快三路大军赶到,见韩征与萧颍已先厮杀了起来,军心大振,二话不说便扑了上去。
明阙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被攻破后百姓没有遭受杀戮和劫掠,反而是几路大军马不停蹄地相互厮杀消耗。百姓们都闭门不出,胆战心惊地听着屋外震耳欲聋的战斗声。
厮杀持续了将近一日,五军各自的联盟早已破裂。韩征和萧颍作为最强的两支军队,纠缠着不肯停手,都杀红了眼。而其余三军时而想削弱这两军的军力,时而想撤出战局去占领皇宫,但都会被周边的敌军死死锁住。
五军进退不能,等到各将领发现己方损耗严重,想要重新开始寻找盟友时,明阙城的北面防守被攻破了。
“苍狼来了!”韩征在马背上怒吼着,唐坤小半生与塞北人交战,在胜天国其他将领眼中已然成了塞北人崇拜而畏惧的苍狼。
厮杀停止了,大军被血雾笼罩,而北方的风沙之中,无数高头大马的影子越来越近。
静都王萧颍知道自己无端被韩征大军杀戮便是唐坤一手策划,心中对唐坤怨恨无比,大吼道:“唐坤此时一定只剩小半兵力!都给本王上!得唐坤人头者,封万户侯!”
萧颍帐下各将奋勇上前,其余大军也同仇敌忾,汹涌往北面杀去——他们要将之前被忽略的那条孤傲的狼,第一个斩杀在这里!
然而风沙之中的人马终于显露了出来,使得五军将士都沉寂了,巨大的恐惧令万马齐喑。
唐坤和负责守卫帝都的大军将领齐头并进,双方人马军容整肃,似乎并未交战。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空中,不少修炼之人骑着天马缓缓而来。
胜天国东部,风涯海湾,方圆百里内无数百姓都被征集在此筑造船只,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气氛。
皇帝萧永业和冷烈并肩而立,静静地看着巨大的木船被筑造起来。
他从沿途和各地召集来的二十余万大军,分散在各处,监督鞭挞百姓。
胜天国从未有过海战,但仍在沿海一带设置了为数不多的水军,船只也不甚多。在萧永业刚出帝都不久,冷烈就要求他提前下令风涯海湾筑造船只。
天马急报到达风涯海湾后,此地水军将领奉命行事,然而萧永业带着二十万大军抵达后,才发现日以继夜造出的船只只能堪堪承载一半兵力。水军将领们不敢问萧永业出海的目的,但认出他身边的冷烈是个修炼之人,只当是萧永业突发奇想,要去海上寻找永生的秘法。将领们一边在心中痛骂皇帝,一边顶着压力令百姓继续造船。
这一带的繁忙,将整个胜天国天翻地覆的消息都挡在了外面,直到造满了四百艘巨船,所有水军将领和百姓劳力才松了大半口气,为自己能保住性命而暗暗欣慰,根本无暇为死去的劳力惋惜。
萧永业立即下令大军登船出海,着实令水军将领们震惊了。
“皇、皇上,所有的战船须得先试过水才可出海,否则万一……”一名将领跪地请求道,倒不是因为真的关心皇帝的安危,而是担心一旦出现意外,船只倾覆,皇帝却大难不死,归来后必定震怒,降罪于所有督造船只的将士和造船百姓,到时候便是死伤无数。
其余将领也纷纷跪地请求。
然而萧永业只是淡淡地令大军登船,幽深漆黑的双瞳望向了无限远的东方,说道:“水军众将听令!全员即刻出海!”
“皇上!”众将不可思议地惊呼,海外到底有什么,竟让这个身处盛世的年轻皇帝亲自随大军前去,连王朝的存亡都不顾了?
萧永业不耐烦地闭眼又睁开,目光冷冷地扫过众人,并不答话,站在他身后的几名士兵立即举起弩对准了众将。
有胆大些的将领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想要再劝谏,然而在看见他的双眼时全身一阵恶寒,默默低下了头,暗暗示意传令官去令水军起航。
很快,四百多艘巨船相继出海,气势浩荡。
然而令水军将领不解的是,为了节省造船时间,新造的船只没有风帆,甚至不需要人力划桨,二十万大军也没有带多少粮食,就那样毫无顾虑地出了海……皇帝甚至令水军也不必整装,更不必带任何武器装备。
所有船只都在一股奇异而隐秘的力量下快速前行。
海岸上,摩倻终于带着弟子们恨恨现了身。
在皇帝离开帝都不久后,他就夺到了皇帝用来发布圣令的玺印,他打算一边追击萧永业和冷烈,一边用玺印召集胜天国的军队,却不料皇帝身上揣着能直接调动军队的虎符,将沿途的大军早就调走了,他手上的玺印几乎毫无用处,于是他只得带着门下弟子在这一带潜伏观察,却又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直到看见大军出海,他才想起手中的玺印,于是计上心来,决定以“皇帝被挟持”为由,向各处发圣令,让各地军队前来救皇帝。
弟子们将萧永业的贴身内监押了上来,让他拟写圣令。
那名内监只是冷笑,道:“区区几名草莽,也想趁乱攫取圣上的江山!实话告诉你们,圣上必定早就调遣了各处军队随他出海了!”
摩倻冷笑一声,这内监被看管得严严实实,想来还没见着方才皇帝出海的场面,他便说道:“出海的将士总共就二十万,你们皇帝手中只有二十万兵力?”
那内监顿时陷入了深思,摩倻也疑惑起来——偌大一个盛世王朝,圣令一下,前来效力的只有二十万兵力?其余军队去了哪里?
看来自己尚有机会调动余下的大军!而那狗皇帝带着军队去归墟海打捞魔族,必定会损失惨重,自己尚有机会与那狗皇帝和魔族一搏!
这样想着,他给了内监一个狠厉的眼神,示意内监拟圣令。
那内监犹豫着,又是惜自己的命,又是怕惹出事来皇帝归来会重罚自己。
“你不用多虑,皇帝被魔族劫持,我们都是为了皇帝的性命着想,才会用假传圣令的下策,他日救得皇帝归来,皇帝定是只赏不罚。”摩倻说着,一步步上前,弟子们将剑压在内监的肩上,越压越重。
那内监如何不知道摩倻的真实用心,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只得咬咬牙,终于点头答应了。
茫茫大海上,水军将领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船只越行越快,转眼就出了风涯海,他们面面相觑,意识到了皇帝身边那个修炼之人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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