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开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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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先生噎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道:“真给你猜中了,不过不是一大笔赞助,而是长达三年的赞助,赞助商是你们中国的虞氏集团。”

不需要猜,乐团也需要为五斗米折腰,不是有乐就能饮水饱。很多曾经盛极一时的名乐团,没有了赞助,最终不得不解散。迫于生存,乐团也会适当地降低原则,比如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琴技一般的首席大提琴师。“希伯长相英俊,应该不缺女朋友吧?”

怀特先生厌恶道:“阿峦之后的不清楚,我只知道上一个是个酒吧歌手,现在交往的是个平面模特。”

盛骅诧异道:“他现在的女友不是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

怀特先生看了看盛骅,欲言又止。

盛骅捏了捏额头:“看来是我浅薄了,虞氏是真心为古典音乐作点贡献,而不是出于儿女情长。”

怀特先生迟疑地半晌,艰涩地说道:“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是······许维哲的乐迷,许维哲和法国这边经纪公司的签约,就是由虞氏集团促成的。”

盛骅轻轻哦了一声:“在中国的商圈,有南裘北虞一说,裘氏集团的公子恰好是我的学生,看来我得向他好好地建议下,在为古典音乐推荐人才上,他们该向虞氏集团看齐。”

怀特先生低眉敛目道:“阿峦这件事,我希望是因为虞小姐妒忌许维哲和我家小姐的友情而无理取闹,并不是出于其他目的。”

盛骅看了看怀特先生,算了,不追根究底了,让他有所保留吧,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就已经很坦诚了。“怀特先生下一步的工作是什么?”

怀特先生凛然道:“我准备回巴黎,看在希伯对琥珀小姐那么‘在意’的份上,他签约成为首席大提琴师怎么能那么低调呢,必须要好好地庆祝下。”

“这是一件事,还有他过去的现在的恋情,那些女友的前男友现男友,也一并大炒热炒下,他不是喜欢这种炫耀的方式么,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怀特先生大概是年纪大了,处理事情过于含蓄,希伯这样的人,如同痛打落水狗,不能给他上岸咬人的机会。他以为阿峦那事,于他不过是一笔风流债,当风流债一桩接一桩,风流就成了下流、龌龊,看他再怎么移花接木。

走出客厅,怀特先生拭了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侥幸地想道,还好自己不是盛骅的经纪人。他不是认为演奏家必须单纯,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必过问,全权由经纪人过问,但是像盛骅这样灵维敏捷、思虑周全、老道,哪怕一件小事,都得打起十足的精神来应对,这压力,真是吃不消。

还是他的小姐最好。

琴房里,琥珀已经记下了两页的笔记,她发现盛骅和向晚在演奏时,全程没有眼神交流。眼神交流是器乐重奏者之间的一种互动,它也是演奏身姿语言,缺乏这种语言,音乐会逊色很多。充满魅力的音乐一般是声情并茂,丰富多彩的,合奏者随着乐曲的情感和旋律的起伏,及时得体地加以表现,并相互交流,这样的音乐作品更为准确更为自然,观众受到感染获得美感。还好向晚够漂亮,演奏时的姿态优雅曼妙,盛骅和下面的观众互动很多,虽然两人各弹各的,但画面并不突兀。

琥珀在笔记本上写下眼神交流四个字,并加了双引号。

怀特先生不由自主地轻叹,他的小姐对于演奏总是这般严谨,要么不做,要做必然是最好的,看她这么积极地为二重奏做前期准备,他忍不住眼眶发红。虽然盛骅给他压力感,但这样的人却让人有种油然而生的信任感,觉得他言出必行。让小姐再次登台,盛骅是在拿自己的艺术生命、声誉作陪,这个代价太昂贵。怀特先生握了握拳,他也得努力,不然以后在盛骅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了。他家小姐可是世界知名的小提琴女神,如果不是······咳,二重奏也不错,很多知名独奏家,同时也是知名的室内乐演奏家。

“你说许维哲坚持和腕表公司解约了,因为他们不肯保留我的镜头?”琥珀放下手中的笔,她以为怀特先生把话带给许维哲后,他会改变的。

怀特先生也是非常纳闷:“我把其中的利弊给他讲了几倍,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周晖和凯尔在他身边么?”琥珀隐晦地问道。

“不在,为了他巡演的首场音乐会,周晖去了沪城,凯尔好像回英国了。”

许维哲是故意趁他们不在的时间,才和腕表公司解约,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和她共进退,是孤义还是傻呢?是傻吧!

“腕表公司本来掌控着主动权,许维哲这一解约,他们原先的项目等于就是一纸空谈。即使现在莎丽·张来拍,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你不能比,在中国的影响力,和许维哲不能比。”怀特先生承认自己有点幸灾乐祸,“我听说他们准备暂时搁浅这个项目,对我们的赔偿金也不再催缴了。这次咱们欠了许维哲一个大人情。”

“许维哲其他有没说什么?”

“他说让你好好地休息,等你哪天想和他说话,就给他打个电话,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机。如果想见面,在七夕节前他都在华城,他开车过来接你。”说到这,怀特先生自己都动容得不行,他差一点脱口把小姐的地址告诉许维哲,但还是忍住了,这儿毕竟是盛骅的家。“小姐,你还是把手机开机吧!”

“又不是联系不上我。”琥珀嘟囔了一句,拿起笔,点开屏幕。谈话结束了,就这样么?怀特先生一下傻了眼,

不然能怎样呢?许维哲是个成年人,他不会拿自己的演奏生涯当儿戏,她把话带过去了,他还是坚持,那么他必然清楚坚持的后果,或许他是借此试下周晖的底线也说不定,不知周晖知道后,会带来一场什么样的风雨?

**

来的是一场疾风骤雨。

周晖比许维哲矮多了,她几乎是跳起来掴了他一巴掌,力度很大,肉眼可见许维哲脸上浮现出五根手指印。许维哲完全可以避开的,但他就站在那,等着这一掌落下来。

凯尔站在窗户旁边,与他们母子有点距离,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他瞠目结舌于周晖的暴躁和失态,不谈声名,就是许维哲这样的年岁,她怎么可以一言不发,说打就打?

一巴掌并不能让周晖消气,她指着许维哲,声嘶力竭道:“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打电话给腕表公司,告诉他们你的决定是冲动的。”

许维哲淡然地迎视着她:“妈妈,你不会以为我还是你一巴掌之后就会乖乖坐到琴凳上去练琴的年纪了吧?”

周晖笑了:“哦,我是疏忽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可是你没有我,能飞多远呢?”

“不管飞多远,我看到的风景是我想看到的就行。”

“信口雌黄,大言不惭。你是不是觉得你为琥珀那个小三作出如此的牺牲很高尚、很浪漫?哈,你被勃朗姆斯上身了!你尚且在古典乐坛还没站稳,还妄想做一个情圣,做你的大头梦去吧!许维哲,你知道你的愚蠢你的无知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损失吗?”

“妈妈你错了,是我的损失,你没有任何损失。该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你以为我的眼里就只有钱?”周晖脸上一阵白一阵灰。

“不然是什么呢?”

周晖痛心疾首地举起手,准备上去又是一巴掌。

凯尔一个大步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原先他也有点生气许维哲的自作主张,此刻,他觉得许维哲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既然周晖总要闹一场,这件事的后果并不严重,就让她尝试接受许维哲已经能独当一面的现实!“周女士,当初我们接下腕表的合同是因为琥珀在古典音乐圈的影响力。后来,因为许先生在大剧院的首次演出成功,腕表公司看到了许先生的市场潜力,加重了他的情节。现在琥珀迫于舆论压力退出,如果由莎丽·张来代替,等于是让她来沾许先生的人气,我们没有义务给她行这样的方便。”说到最后,他一字一顿道,“许先生现在不仅在西方,在东方,他在古典音乐上,都已有一席之地。”不仅能站着,还能坐着。

周晖火气渐渐地消了,她抬起眼皮道:“我们这样解约,会不会惹恼了腕表公司?”

“许先生的成绩摆在这,他们只会加大价码,重新和我们坐下来谈。”

“先抑后扬?”

“可以这么说。”凯尔很有自信道。

周晖斜睨了许维哲一眼:“我从沪城回来,连房门都没进。我累了,先回去泡个澡。”

说完,她离开了许维哲的房间。走廊上站着一个人,面带责备,脚下搁着个大果篮。周晖站住,不太赞成地低声问道:“你来这儿干吗?”

柳向栋叹息道:“孩子大了,就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好和他说,不能喊打喊杀的。”

周晖没好气道:“我生的,怎么教育是我的自由,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东说西的。”

“好好,我没资格。”柳向栋无奈地一笑,“我今天过来是有事和你说的。”

周晖很不情愿地把房门打开,让柳向栋进来。

“我准备把国内的生意全部结束,去新西兰和我妻子、孩子团聚,这样飞来飞去也不是个事。”柳向栋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

周晖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你脑子里装的是草么?”

柳向栋嘿嘿地笑,自来熟地拿过矮柜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啧啧称赞:“斐泉的口感和别的矿泉水就是不一样。”

“喜欢就全拿走。”周晖不耐烦道。

柳向栋握着斐泉:“我不是开玩笑,你好好考虑下。维哲现在身边有凯尔,你到了该享福的年纪,有些事,能放下就放下吧!”

周晖一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管得真宽。”

柳向栋摊开双手:“没办法,我放心不下你。”

“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的我过得好着呢,比谁都好。你把你的日子过好就行。”周晖的语气不容人质疑。

柳向栋默默地凝视了她几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打开门,佝着背离开了。

许维哲把原先虚掩的房门关紧,迎上凯尔不自在的目光。他们并不想偷听周晖的谈话,而是他们的房门敞着,说话的声音又那么大,想不听都难。

许维哲说道:“有一阵子,为了练琴速,我一遍遍地看《海上钢琴师》里斗琴,也没看出什么心得,就记得里面有一句话:别人刻意隐瞒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想害你,往往他们瞒住你反而是为了保护你。”

凯尔委婉地回道:“我早过了好奇的年纪。”

“今天谢谢你在我母亲替我解释。”许维哲欠身,也拿过一瓶斐泉,摇了摇,口感很特别么?他真没觉得。

“应该的,我是你的经纪人。”

许维哲把瓶盖拧上又拧开:“我不是头脑发热才和腕表公司解除合约的,我只是想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也遇见了像琥珀那样的事,我希望也有一个人能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支持我,信任我。”

“琥珀小姐是无辜的。”在这之前,凯尔都没听过希伯这个名字,就这样一个人物,能让琥珀去横刀夺爱,简直是讲故事。

“你知道,我知道,其实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可是当谎言被传了一千遍,它就成了真的了。”许维哲轻讽地一笑,“是不是很幽默?”

“那演出恐惧症?”

“在青台,每天早晨,琥珀都面对着大海拉琴,她很喜欢《卡农》。我还曾邀请她在广告里和我合作,幸好她拒绝了,不然也被剪掉了,只能唏嘘一下。”

凯尔看得出许维哲对琥珀的心意,除了叹一声世事弄人,他能为她做的也有限。他这次回英国,给他签下好几个大牌在亚洲地区的独家代言,还接到了几个国际大型活动的邀约,他的事业呈蓬勃的上升势头,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了,但不可否认,哪怕琥珀现在陷在困境中,论古典音乐上的影响力、号召力,许维哲还无法超越。

“凯尔,帮我个忙,好么?”许维哲睁开眼睛说道。

“你请讲。”

“找个理由让我母亲回伦敦去,然后找件事让她做着,让她没空回国。”

凯尔沉吟了下便点点头,这不是件难事。他也不想周晖在这,这位女士的杀伤力太可怕了。

“谢谢,你去忙吧!”

凯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那里要我帮忙处理下么?”

许维哲摇了摇头:“明早就会消了。”又不是第一次,他很有经验了。不过,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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