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数百年前,萧封曾奉命将妖魔驱赶至死晦沙漠深处与极西焦土,从那之后,修真界中偶有妖魔出没,都成不了多大气候,很快便能被当地修真门派剿灭。
这也导致时至如今,人族修士对于妖魔,尤其是神秘莫测的魔族了解不够深刻的缘故。
譬如王骏,若非亲身体会一番,也根本不知道魔类是不能够用普通的飞剑法宝斩杀的。
它们本质上并无形体,即便后天修炼依靠吞并同类而得到了凝聚实体之力,却仍然有着这样的特质——本身就是一团黑雾,哪怕费劲劈砍,烟雾只能被撕裂,而不会消散,只要趁人不备,它们还能重新汇聚在一起。
除非是像祁昶那样,用剑网困住魔气,只要靠近牢笼的边界,魔气就会被削弱,久而久之,它若想闯过牢笼,就要拼着九死一生,很可能还是十死无生的代价才能重获自由。
然而魔族也是最为狡猾的种族,人族所有的种种劣根皆可被它们学以致用,加上这团魔气又在金丹修士体内蕴养了这么长的时间,贪生怕死已经刻入它的根基,根本不敢轻易尝试。
于是便出现了如今王骏眼前的这一幕。
萧明楼坐在火堆前,边用树枝拨着里面的烤红薯,让其均匀受热,烤出滋滋的香甜味儿;
而祁昶则在不远处,以带着火星的树枝为剑,用“剑”在自己的脚下画了个圈,脚边躺着个畏缩得抱成小小一团的魔气,空中却积压着重重魔气凝聚的黑云,不断地试图突破剑界吞噬那团小小的魔气;
祁昶便像迷雾林中那一夜般,以剑意催动树枝上的火星,来多少魔气,散播多少火星。点点火光如成片的萤火,在黑暗中肆意飞舞,若能忽略背后凄厉的鬼叫声,倒是一幅美妙宁和的画卷。
萧明楼烤好红薯后,双手在唇边扩成喇叭状,冲圈内的人喊:“阿丑,该休息了,回来吃烤红薯吧!”
祁昶用力甩了一下胳膊,将最后一捧火星洒向空中,然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大步跨出剑界,一言不发地坐到萧明楼身边。
萧明楼叉起一只烤得外皮绷裂,露出里面金黄带蜜的红薯给他,笑眯眯:“辛苦辛苦,来,犒劳你的,这个最大。”
祁昶接过烤红薯,拿近眼前,正要咬下,又见萧明楼攀住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小心烫啊,你吃之前就不知道先吹吹?”
祁昶声音小而低沉:“……忘了。”
“饿坏了吧,这都能忘?”萧明楼好笑地拉着他靠近了一些,“算了,我给你吹吹吧。”
说着便就着祁昶的手,倾下上半身,鼓起腮帮子帮他吹了吹。红薯升腾的热气在黑暗中歪到一边,萧明楼吹得认真,祁昶看他也看得认真。
片刻后,萧明楼便揉着腮帮子推了推他的胳膊:“行了,快吃吧。”
祁昶这才举着烤红薯,撕开焦黑的外皮,咬下一口。
“好吃吗?”萧明楼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嗯。”祁昶点头。
“好吃多吃点,里头还有。”萧明楼撑着下颌津津有味地看他吃,眼神慈爱得就如同看着一个吃不饱的孩子。
王骏闻着红薯香喷喷的味道,馋得直流口水,闻言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幸亏祁昶块头大,要不然照萧明楼这个喂法,撑都能撑死了。这会儿喂的是烤红薯,上个时辰喂的是烤春饼,再上个时辰是蒸藕盒子,再上上个时辰是杂菌鲜鱼汤……
别说祁昶了,就是王骏这个只能拣着祁昶吃剩下的,也被撑了个肚儿圆。
少东家这是把整个锦鲤客栈的后厨都搬过来了吗!
所幸祁昶吃得多,消耗也大,天上残留的魔气也在不断吞噬同类,变得越来越强大,每一次出手,他必竭尽全力,不让一丝魔气漏过剑网的屏障,让魔族有机会对萧明楼二人趁虚而入。
而他的实力,也在每一战当中不断积累、攀升,短短两日下来,光凭王骏的直觉,他就感觉到祁昶的剑技变得更加精湛,气息越发深不可测,很可能已经突破了玄脉初期,接近玄脉中期了!
修为越高的人,想要跨过一个小境界都很不容易,在同一阶卡个百八十年的都大有人在,如王骏前师尊雷霆真人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何况雷霆真人从筑基到玄脉花了好几年都算是快的呢!
可若是换成其他修士,恐怕也不能在如此密集可怖的魔族围攻中立于不败之地,且是两日两夜战斗不休。
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死斗最能引动一个人的潜能,萧明楼看似对祁昶温柔宠溺,实则除非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他是不会出手相帮的,近乎冷酷的严厉。
想要剿灭所有的魔,只能依靠祁昶自己。
既温柔,又残酷。
也亏得祁昶能一声不吭地坚持下来,没有半句怨言。
王骏扪心自问,他是羡慕祁昶的修炼速度,可他又不羡慕这种时刻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宁可吃吃喝喝,待萧明楼心情好点儿时,得他一两句指点,也足够修炼用的了。
不是他胸无大志,而是拿自己去跟祁昶这样的变态比较,无异于自找苦吃。
幻境里的天空在逐渐放晴。
魔气肉眼可见地在不断变淡,而祁昶身上也新添了不少伤口,他穿着黑衣,看不清身上流了多少血,但离得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斩灭最后一缕魔气后,祁昶将剑杵在地上,微弯着腰轻轻喘息,脸上也可看出明显的疲惫。
萧明楼半点不嫌弃他身上的血污,端着一盒万灵髓帮他上药。祁昶定着身子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自己。
只是视线往石山的最高峰瞥了眼,对萧明楼低声道:“他在看你。”
“他”指的自然是幻境中剩下的最后一名修士,池天华。
两个妖王对于符道子座下亲传的六位弟子之一来说,并不构成什么威胁,他甚至只花了不到半日就取下了两枚石纹斑豹的内丹,然而他一路跟着萧明楼三人,从不现身,也不出手,只是远远观望,目光复杂难辨。
“不管他。”萧明楼无所谓道,“一会儿你记得,不论看到谁第一个出现在大殿之上,只管用力砍他便是。”
祁昶想了想,道:“即便是东川月和任许?”
“那也照砍不误。”萧明楼相当的冷酷无情,“那人一定是魔头伪装的。”
祁昶:“我只有玄脉期的修为,恐怕不能一击毙命。”
萧明楼嘴角噙笑,柔声道:“无妨,大阵经过一个轮回,于最初阶段时他的实力是最弱的。那滞留在大殿内的三日,与其说是给修士们一个喘息之机,倒不如说是那人自己需要休整,所以若要破阵,就该在他最弱的时候出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趁他病,要他命?”
祁昶:“……”
躲在一旁偷听的王骏:“……”怎么这话乍一听,他有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邪魔外道了?
池天华亦步亦趋地缀在萧明楼几人身后,他并不放出神识,只远远地看着自己曾经最崇拜的那位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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