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群绵羊(2 / 2)
“你这着急上火的又有什么用?桐卓私自调拨了六十万大洋也是为了林家,爱薇的钱早晚也是为了恢复林家荣光所用,你这上火导致奶水都变了,你看看小程瑞吃了你的奶水,连续几天都在上火。为了他,你也不能急啊——”老画师萧竹开解道。
抱着林程瑞的孟水芸焦急地哭道“还有十天了,十天了,再有十天就是归还金诚银行一百二十万大洋的日子,我筹集到三十万,爱薇账目上有三十万,还差六十万,我必须出去,我必须借到六十万,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哪个银行也不会因为到日子没有还款就杀人啊?不过是利息加高,或有罚金——”林纪香道。
“姑姑你不明白的,你们全都不明白,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孟水芸边说边将怀里的林程瑞递送给秋嫂,道“我得出去——”
就在孟水芸脚要落地时,门外传来翠荣的声音,翠荣喊道“大小姐,你为何不进来看看小少爷?你为何刚来就带着智宝少爷离开?”
隐约传来林夜思的声音“临时想起什么,改日再来——”
“大姐?”
孟水芸跑向窗户,透过窗玻璃朝外望去,那个穿着黑色旗袍,胸上戴着白花的女人正是林夜思。
那个不断扭头朝洋楼望来的小男孩则是杨智宝。
就在孟水芸困惑不解时,翠荣拿着一封函件走了进来,道“孟经理,明日就是上海非租界商会主席选举日,这是上海商业总会给爱薇公司发的参与选举的函件,我们要出席吗?”
心焦地接过那函件,孟水芸道“当然要出席,你忘记了,我也是竞选人之一啊——”
……
翌日,荣康大厦广场。
人山人海,万千的人聚集在这里要投票选举出新一届的非租界华人商会主席。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中型或大型的工厂或公司的代表。
很多小公司或小商户放弃了投票权。
尽管很多公司和商户弃选,但今日来的人数还是创造了历史之最,这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料想。
一个瘦高的男人弯着腰,恭敬地对上海商业总会主席傅筱庵,说道“傅主席,在您的领导下,我们广大的商人们的民主意识得到大幅度的提高,如今都很重视选举了——”
五十八岁的傅筱庵轻轻抚摸着胡须,对于这样的恭维话,早已听腻的他根本不往心里去。
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一件件精美的玉器,古董,字画。
这个一脸奸猾的老者在心中暗暗道:杨长宁,你死得晚啊,你若早几年死掉,我也早些年发财——
众多想竞选非租界华人商会主席一职的商人们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到处拉票,更是向傅筱庵进贡了无数财物。
许茹宝坐在一张椅子上,透过墨镜看着不远处坐在主席台上的傅筱庵,眼睛里流露出不屑。
同许多想竞选的商人一样,许茹宝也为傅筱庵进贡了,而且是进贡最多的那个。
许茹宝相信凭借许明嵩等人的大力拉票,和自己砸给傅筱庵的财物,此次竞选,自己定是十拿九稳。
人群似乎有些骚动,许茹宝扭头望去,竟是头戴月子帽,身上裹着风衣的孟水芸。孟水芸在几人搀扶下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坐在许茹宝身边的许明嵩道“哎呀,这人真是不知趣,明明没希望,还要跑这里坐上一坐,纯粹一个傻冒——”
“都安静了,下面工作人员会将选票分发下去,诸位都要本着为上海经济负责的态度来填写——”
选举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时间一点儿点儿过去。
众多人在整理选票,当场唱票。
有人在唱票“周盛雄1895票,百东河908票……”
当念到许茹宝时,唱票人露出惊喜的神情“许茹宝的选票有2793票——”
一个个竞选人的票数在不断地唱着。
没有人超过许茹宝。
许明嵩兴奋地双腿直哆嗦,道“堂姐,肯定是你了,我们一定能赢——”
突然,唱票人露出惊讶的神情,道“孟水芸有3902票——”
“啪——”一巴掌狠狠抽在许明嵩的脸上,许茹宝愤恨地看着许明嵩。
许明嵩难以置信地捂着面颊,道“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等许明嵩把话讲完,唱票人大张着嘴巴,结结巴巴地说道“保之澜4856票——”
全场哗然。
无论是许茹宝,还是孟水芸,还是其他人,都是上海滩多少有些名气的商人,这个“保之澜”又是哪一位?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披风衣,头戴礼帽,手戴白手套的青年男子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走上主席台。
青年将帽子摘下,朝众人弯腰鞠躬,当许茹宝和孟水芸等人看清楚那青年的模样时,均是大吃一惊。
许明嵩差点儿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青年看着孟水芸的眼睛,道“
天上有朵彩云
飘呀飘地飘过来
地上有群绵羊
跑呀跑地跑过来
远方有着歌声
飘呀飘哎飘过来
……”
孟水芸的眼睛湿润了,这首山歌是自己经常唱给自己最小的弟弟听的,每当他闹觉,不好好睡觉时,自己总会轻轻拍着他,一遍遍地唱着这首歌。
“水新,真的是你吗?”孟水芸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青年突然举起左手,伸展着手指,做了几个有力的姿势,似在抓取,又似在握拳。
慷慨激昂的演说,配合着青年复杂多变的面部表情。
本惊惧的人们逐渐被青年的演讲带入进去。
人们渐渐忘记就在刚才见到这青年走上主席台的瞬间,那一刹那的诧异——为何和当年的报纸上的那个被大火焚烧的犯人如此相像?
但那个活动自如的左手小指又明确地证明,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和孟水新长相极其相似的青年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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