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他笑,“人生唯一的乐趣,纵着就好。”
寺卿说他这时候倒是多情起来了。
他也没搭话,不疾不徐出来大理寺,上了马车。
允淑窝在车里,见他进来别过脸不去看他,手一撑把高金刚给她的玉坠子拿到他面前来,“说是要我去相国府上求个生路,这是信物哩。”
冯玄畅接过玉坠,搁在手里端详一阵儿,“这坠子我先收着,明儿交给言青和去查,人都叫西厂去得罪去,咱们谁也不招惹。”
她忽然转过来看他,手里狠狠绞着帕子,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蠢?我不蠢的,我都知道。”她急于辩解,有些语无伦次,“内官老爷送我进宫是想让我伺候官家,不是去做个没用处的女官,是想叫我做答应,做常在,做妃子,他考量着我能得官家喜欢的,就如同考量你在官家跟前会得宠一样。他是想着把你我都拿捏在手里,好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望着她,颇有些不可思议,“你都知道还心甘情愿去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我是为着家恨,你呢?也有家恨?”
她说不是,“因着宁苦的日子过得艰辛,我没想着还能从那里出来,尽管买我的是六爷,可到底是内官老爷收容了我,若不然,被卖到何处,还会不会活着,都不知道。六爷说过,做人不能忘恩。”
他叹气,“善良有时候不是德行,是利器,你想救他就是给了他一把刀,这把刀会伤到你,也会杀了我。”
正因为知道是这样,她才选择把内官老爷说的话都告诉他,他在阿耶的草堂里说的那番话,她早就把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他了。不为别的,为着他曾是二姐姐的未婚夫婿,为着他能豁出去找她二姐姐。
她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可见到他,就觉得像半个亲人,他就是她以后得指望。
“我不救内官老爷,我只寻二姐姐,等寻着人,下半辈子和二姐姐相依为命,我有打算哩,现在有了月钱,我都存着,再过十五年我就能出宫,到时候攒的月钱能买下个不小的庄子,和二姐姐一起开个小小的门面房,做点小买卖,拿钱生钱,”她盘算的好,说起来眉飞色舞的模样,正说着,忽然垂了眼,嗡哝着,“也不行,二姐姐到了年纪了,碰上中意的良人还是得嫁人的,我得先给她攒嫁妆钱。”
他撑头听着她的谋划,眯眼看她,像看一幅奇景,“眼界儿小了些,谋划是不错,倘若如你父亲,置办自佣兵,田产也置办上,俨然就是一个女节度使。”
她愣了愣,“父亲的兵,原都是自佣兵么?不是朝廷里拨的?”
他说,“唯知其将之恩威,而不知有天子。朝廷想抵御外敌,又不给地方上拨军饷粮草,只能由着节度使这样的官私吞田产,自己想法子养兵。”他嗤笑,“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朝廷是什么?”
那没说出来的话,聪明人一点就透。朝廷就是把你囫囵个利用完,骨头都不吐给你的玩意儿。
她本觉得父亲是个不争气的,没成想,是太争气,争气过头儿了。
这人,你说还能委屈到什么地步?原来委屈,还是个没下限的东西。
“我没这么大的出息,老人说,平安是福,我盼着二姐姐平安,自己也平安。”她抬眼,再看看冯玄畅,抿抿唇,“大监大人也平平安安的。”
冯玄畅没再说话,眼神却出奇的温暖着。
第20章 好姑娘,知道心里疼人
好姑娘,知道心里疼人,能盼他平平安安的就成。
人回了宫,到内书堂才坐下,负责皇后殿宫中档记录的秉笔,捧着文宗过来上前请个安,说皇后殿里伺候的人年纪到了,今天办了出宫的一应流程,尚仪署荐了两个从八品女官,呈了名单上来请掌印过目。
冯玄畅接过名单看一眼,果然是有青寰的名字。
他捏捏天应穴,看上去有些疲惫,唤廷牧,问道,“沈念今日去过尚仪署么?”
廷牧说没有,“莲弋夫人的母亲患有小疾,四更天还未亮,刚有些朦胧的时候,就差人请沈御医出宫去瞧,咱们回宫的时候,下边人禀说人眼下还未回宫,要在莲弋夫人母亲府上住两日。”
秉笔恭候着,也不敢催,只等冯玄畅发话。
他侧头,问正批宫中档的允淑,“双喜是崔姑姑的亲侄女?”
允淑抬头,简单回他,“嗯。”
他说成,在文宗上写个已阅,把文宗交给秉笔,嘱咐道:“双喜顶替原本令人的职位,掌管皇后殿一应巨细。让青寰跟着双喜做事就好。”
秉笔得令,捧着文宗退下去。
廷牧拱拱手,说掌印放心,都安排好了,不过几日功夫,沈御医有考量。
沈念做事他向来是知道的,便点点头,又忽而想起什么,对廷牧勾勾手,耳语一阵子。
廷牧听了会心一笑,道明白了,鞠着身退下去。
午时,官家赏了避暑茶来,白骨瓷的茶盅子里泡着枸杞和莲心,光是看着那微黄的茶水汤里飘着几点红,就消了不少热气。他推给允淑,“你也尝尝看,苦甜苦甜的,最是去心火。”
允淑搁了折子,端着啜一口,冰凉的茶水入口苦苦的,喝下去嗓子里冒出些甜来,她咂咂嘴,赞着,“果然去心火哩。”
他挑眉笑,说是该午膳了,让允淑回住处吃了小睡会儿,下了晌,再去掌执文书殿当值。
允淑回说好,搁下茶盏子起身给他揖礼,自顾自退下去到尚膳间领食盒。
一两日的也没在意日子,她简单用过饭,合衣躺在床上合计,已经是七月的天了,再热些时候,天就转凉,过了七巧节就是仲秋,大监大人说七巧节带她去月老庙许愿来的,掰掰手指算也没两天了。
想着能出宫去月老庙,她沉着的心总算有了些开怀,十指扣在胸前合着眼皮睡熟了。
等睡醒了,眼皮还没睁开,就听着有人唤她,她搓搓眼起身,应声来了,趿上鞋过去开门。
廷牧在门口等她,门一打开,就鞠身揖礼,道:“皇后殿里来了传话的小公公,传大姑过去续话,掌印正巧也在皇后殿里陪聊,说是之前尚仪署同大姑要好的女官在皇后跟前荐了大姑字儿写的好。”
他两句话把该告诉允淑的事儿都提点完了,允淑听完就有了谱儿,心道怪不得是大监大人贴身伺候的,要紧的事儿半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她说还麻烦让小公公多等一阵子,我才刚睡醒,不好仪容不整的往皇后跟前去。
廷牧回她,“已经这么说过了,小公公在外头等,您简单梳洗后就快去,别耽误了时辰,断没有叫主子们等您的道理。”
她忙拍脸,说是,转头扎进屋里净面,挑了胭脂水粉上个淡妆,理整了发髻出来,半盏茶的功夫没用上。
廷牧把她交给皇后殿的小公公,顺道儿塞了个银元宝,“内侍多费心,这女官是掌印带出来的,您路上多叮嘱两句,别的回头犯了上殿的忌讳。”
小公公掂量掂量银元宝,顺手塞进袖子里,眉眼一弯儿,“这怎么话说的,咱们都在掌印手底下当差,掌印的人自然巴着提点,谁还不想在掌印跟前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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