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我讨厌游戏,我不玩游戏。”
塞林托——他让莱姆联想起一张凌乱未整理的大床——盯着电脑,似乎无动于衷。“林肯,”他严肃地说,“有一件我们和联邦调查局的人一起处理的特别专案,昨天晚上碰到了问题。”
“撞到了一堵砖墙。”班克斯鼓起勇气加上一句。
“我们认为……嗯,我认为你应该会想要帮助我们解决。”
想要帮他们解决?
“目前我手上有一件帮珀金斯处理的工作。”莱姆解释。托马斯·珀金斯是负责联邦调查局曼哈顿分站的特别探员。“弗雷德·德尔瑞的一名手下失踪了。”
服务于调查局多年的老将弗雷德·德尔瑞探员,一直负责安排曼哈顿地区绝大部分的卧底工作。德尔瑞自己就曾经是调查局顶尖的卧底人员,他曾经打入哈莱姆毒品巨头总部、黑人激进组织等,并且因此得到联邦调查局局长的亲口赞扬。几天前,他手下的一名探员——托尼·帕内利失踪了。
“珀金斯告诉我们了。”班克斯说,“这件事非常怪异。”
莱姆虽然无法争辩,但还是因为班克斯脱口说出这句话而白了他一眼。早上九点钟左右,那名探员从停在曼哈顿市中心联邦大楼对面的车内消失了。当时街上虽不是人潮汹涌,但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调查局那辆福特维多利亚皇冠车的引擎仍继续运转,但车门大开。没有血迹,没有开枪的弹屑,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目击证人——至少,没有愿意开口的目击证人。
确实非常怪异。
珀金斯手下有一组杰出的犯罪现场鉴定人员,其中包括了调查局的物证反应小组,不过当初组织这个小组的人却是莱姆。勘查失踪案现场时,德尔瑞求助的对象也是莱姆。和莱姆搭档的负责刑事案现场的警官,在帕内利的车上花了好几个小时,没有找到身份不明的指纹。他们带回来十几袋没什么意义的细微证据,和唯一可能有用的线索——十多颗奇特的沙粒。
这些沙粒现在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放大,巨大光滑,就像是苍穹里的天体。
塞林托继续说:“如果你帮我们的话,珀金斯会找其他人去处理帕内利的案子。无论如何,我认为你会想要办这一件。”
又是这个用词——“想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莱姆和塞林托几年前曾经共同调查过一起重大杀人案,那是一件棘手的案子,而且是公诉案,所以他对塞林托的认识就像他对任何一名警察的了解一样。莱姆通常不太信任自己解读他人的能力(他的前妻布莱恩就经常愤慨地表示,莱姆可以看到一英里外的一个贝壳,却看不见站在他面前的一个人),不过他现在却感觉到塞林托有所隐瞒。
“好了,朗,到底是什么事?说吧。”
塞林托朝着班克斯点点头。
“菲利浦·汉森。”年轻的警探微微抬了一下眉,意味深长地说。
莱姆只在报上见过这个名字。出生于佛罗里达州坦帕的活跃富商菲利浦·汉森,拥有纽约州阿蒙克的一家批发公司,由于公司经营有方,他成了巨富。对一个企业家来说,汉森的生意十分好做。他不需要去开发客户,不需要做广告,也没有收款的问题;事实上,如果菲利浦·汉森批发有限公司开始走下坡路的话,那是因为联邦政府和纽约州政府费尽心思要让它关门,并将它的总裁关进监狱。汉森的公司销售的产品并非像他自己所宣称的那样,是军方淘汰的二手车辆,而是军火,并且大部分都是从军队偷来的或非法走私的。今年年初,两名士兵开着一辆装载了小型武器的卡车前往新泽西州,结果在乔治·华盛顿大桥附近遭到劫持并被杀害。汉森在幕后主导着这件事——联邦检察官和纽约首席检察官都知道这一事实,却苦于没有证据。
“珀金斯和我们努力想要让案子成立,”塞林托表示,“并和军方的犯罪调查司令部联手,结果还是弄得一团糟。”
“一直都没有人能逮住他,”班克斯说,“一直都没有。”
莱姆猜想,大概没有人敢去揭汉森这种人的老底。年轻的警探继续说:“不过,事情在上个星期终于有了突破。汉森本身是个飞行员,他的公司在迈马洛尼克机场有一间仓库——不知道是不是白原附近的那一座。法官发出了搜查令,可想而知,我们什么都没找到。直到上个星期某一天,接近午夜的时候,机场已经关闭,但里面仍有一些人在加班,他们看到一个据他们描述外形和汉森相符的人,开车到一架私人飞机旁边,将一些粗呢袋子装上飞机,然后直接驾机起飞——既未经许可,也没有提交飞行计划。四十分钟之后,飞机返航落地,男人回到车上,然后快速离去,他们没有再看到那些粗呢袋子。目击者将飞机的注册编号交给了联邦航空管理局,结果表明那不是他公司的飞机,而是汉森的私人飞机。”
莱姆说:“也就是说,他知道你们已经逼近,所以企图丢弃一些会让他和杀人事件扯上关系的东西。”他看出了他们要抓他的原因,也发现这其中有些关联,“航空交通管制中心追踪到他了吗?”
“拉瓜迪亚机场一度掌握到他飞出长岛湾的上空。然后大约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他降到了雷达探测不到的高度。”
“所以你们画了线路,试图找出他可能离开海湾的距离。派出潜水员了吗?”
“已经派了。不过一旦汉森听说我们有三名证人,肯定会开溜,所以我们正想办法留住他——以联邦拘留的方式。”
莱姆笑出声。“你们找到把这点视为正当扣押理由的法官了?”
“是啊,以危害飞行安全的名义。”塞林托说,“违反一些见鬼的联邦航空法,再加上无视危险的空中投掷、未提交飞行计划,以及低于联邦航空法规定的飞行高度等等。”
“我们的汉森先生怎么说?”
“他很清楚这些步骤,所以对于逮捕并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也没有对检察官说半个字。他的律师否认一切指控,并准备对于非法的逮捕提出控诉等等……所以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些袋子,星期一就可以让他面对大陪审团,接下来就可以让他坐牢了!”
“让我们假设一下,”莱姆指出,“如果这些袋子里没有任何罪证呢?”
“袋子里有罪证。”
“你怎么知道?”
“因为汉森害怕了。他雇杀手干掉证人,而且已经成功除去了其中一个,昨天晚上在芝加哥的市郊炸掉了他的飞机。”
所以,他们希望我把这几个粗呢袋子找出来……莱姆的脑中出现了一些有趣的问题:可不可能因为某个俯冲,或者因为盐分和昆虫的碎尸在机翼尾端的囤积,而找出一架飞机在水面上特定的停留地点?人们能够计算昆虫死亡的时间吗?水中的盐分浓度和污染源呢?低空飞行在海面上,引擎和机翼是否会钩起海藻,让它们黏在机身和机尾上?
“我需要几张海湾的地图,”莱姆开始吩咐,“还有他那架飞机的结构工程图……”
“嗯,林肯,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塞林托表示。
“不是为了找那几个袋子。”班克斯补充。
“不是?那是为了什么?”莱姆甩开前额一根痒得令人发火的黑发之后,对年轻的警探皱起眉头。
塞林托的目光再次去检视米黄色的“电子控制器”。从那上头接出来的暗红色、黄色、黑色电线,就像太阳下的蛇群一样盘曲在地上。
“我们希望你帮警方找到汉森雇用的那名杀手,在他干掉另外两个证人之前阻止他。”
“还有呢?”莱姆看出塞林托仍然有所保留,问道。
警探一边看向窗外,一边说:“这件事看起来像是棺材舞者干的。”
“棺材舞者?”
塞林托对着他点点头。
“你确定吗?”
“我们听说他几个星期前在华盛顿特区作案,杀了一个涉嫌军火买卖的国会助理。我们还找到了电话记录,发现有几个是从汉森家外面的付费公用电话打到棺材舞者投宿的旅馆,所以一定是他,林肯。”
电脑屏幕上那颗大如行星,光滑如女人肩膀的沙粒,突然之间再也引不起莱姆的兴趣。
“好吧,”他轻声说,“这就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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