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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澄运气不错,碰上好天气能上山。遇上下雪路滑时,西寧到贵德这段路基本中断。贵德有名的是黄河流经的河畔景緻,有一个水车公园。一路上风光明媚,能看到许多放牧的羊群和犛牛,以及藏民夏冬居住的不同屋舍和聚落。

行经一处大桥,桥边善澄见到许多鞭炮的废纸渣,也见到人在燃烧鞭炮。鞭炮纸都是红色,善澄本以为是庆祝之用,听师傅説才知道是洒骨灰于黄河的仪式所用。

日正当中,师傅问善澄:「要找个地方吃中饭吗?」

「不用了,我们去青海湖。」

师傅心头一惊,「这小姑娘饭也不吃就要去青海湖,现在年轻人怎么回事啊!」

出租车先往北,跟着向西行,经过湟中,爬过拉脊山,来到日月山。

日月山有两座亭子,讲的是一个男人欺骗女人的故事。

据说李世民将文成公主与藏族联姻,此处便是两国交接文成公主一行人处。文成公主离开长安才发现自己被欺骗,气的将李世民送的日月宝镜一摔为二。

这个故事,善澄曾听从内地来读书的同学说过,农村女孩子被欺骗性的「嫁」人,去了才知道自己被父母满口天花乱坠的话术给忽悠了,嫁的对象全不是父母说的那般。子女成了家庭改善生活的商品,这也是为什么内地的同学比上海本地同学更加勤奋,他们若想待在上海,想改变命运,就得更努力学习,奋发向上,以获得离开家乡,留在上海的机会。

日月山的景观很美,且过此山头后,藏族的经幡越来越多,也能见到更多牧民和牛马。

善澄仰望气象万千的云朵,轻叹一声:「美极了。」

她没有因为日月山的美而停下脚步,无论过程走过哪些地方,都不重要。善澄内心有一个既定的终点,此趟旅行嚮往的目的地。

冬天的青海湖没有游船,没有马骑,但你能漫步湖泊,若不怕走上三天三夜,能步行直到湖的另一端。

青海湖湖面结成一片厚厚的冰,可以见到藏民在冰上骑乘机车的以高超技术。

「师傅,你走吧,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善澄拿出一千块人民币给出租车师傅。

「姑娘,这里要叫回头车可不好叫。你儘管玩去,我等你。」

善澄摇摇头,揹着大号手袋朝青海湖走去。

几位住在附近的藏民,他们在冰上凿了一个洞钓鱼,见到善澄走来,露出一口黄板牙,大声嚷嚷:「姑娘,来旅游啊?」

善澄看了一眼他们的洞,说:「能帮我也凿一个吗?」

几位年轻小伙儿见善澄漂亮,争着拿起铲子,没两三下就凿了一个一公尺开口的洞。他们看善澄没有钓具,还主动提供钓竿和钓饵。

「谢谢你们。」善澄这声感激,发自肺腑。

小伙儿偷眼瞧着站在洞口旁的善澄,都在猜想她是什么身家背景,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冰天雪地的青海湖。

善澄打开大号手袋,拿出一个碧玉色的骨灰罈。她蹲坐着,将骨灰罈枕着自己的腿,抱在怀中,脸颊撕磨罈缘。

善澄无声的啜泣,在心底,没人看得见,就像僧人说的「明心自见」。

抱着潭子,善澄纵身一跃。

这一世,她留给世人的最后倩影,永远是后来藏民口耳相传的故事里,那空灵脱俗的仙子。

三万英呎高空,亚麻律戴着在市区买的棒球帽,及路边摊买的墨镜,靠在椅背上,不住喘气。

「先生,你还好吗?」一位空姐经过走道,看到亚麻律貌似身体微恙,问说。

「我没事。」亚麻律脸色惨白,嘴硬说。

「你流鼻血了!」空姐见到亚麻律的鼻血,拿出一张卫生纸给他。

「可以多给我几张吗?」

「好的。」

从亚麻律鼻孔流出的红色细流,染红了两张卫生纸,仍没有要停止的跡象。亚麻律哀叹:「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听话了。」

亚麻律起身走到洗手间,他一走进洗手间,整个人瘫坐在马桶上。他取下墨镜,他双眼的眼白染上了红色的血丝。他的头疼痛的频率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晕眩。

大学经歷的晕眩期,让亚麻律有对晕眩更强大的耐受度。亚麻律打算落地后,找间药局买止痛药跟降低晕眩感的药物,加上意志力,就能勉强维持行走和其他的生活机能。

一种噁心的感觉,从亚麻律的胃向咽喉衝起,他对着马桶内呕吐,眼泪跟着失守,佔满眼眶和鼻腔。亚麻律觉得快溺死了,不是被自己的眼泪和鼻水,而是被内心无法压抑,汹涌如河水氾滥的爱、愤怒、哀伤与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呜呜……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呜呜呜……」

「先生,你还好吗?」空姐听到洗手间内的异状,敲门问。

亚麻律没有回答,在他躺在病床上,二十几年回忆的空白一一被填补。从不再迷离的故事里,亚麻律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活得像个他一直期望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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