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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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见到出来放风的考生有些多,有些号军怕生乱,便喝令他们没事别闲晃!别看第一次下场的考生怕这些号军,一些老油子可不怕他们,三年来一趟,来了这么些次,都成老相好老熟人了,只要不作弊,你能赖我何?!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但这些号军可真不敢惹这些人。

这些人死皮赖脸,又身负功名。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秀才是流氓。之前有次乡试,就有号军经不起这些人的视若无睹,特意找茬。那被找茬的考生当即卧地大嚎,说军爷欺负应试士子,要一头磕死在贡院里。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考生死在贡院里,必然会严查。若是对方没有作弊,也没有扰乱贡院,却无故枉死,不光这一个号军会被追责,同班的人也跑不掉。

毕竟总体来说,读书人比军爷们可金贵多了,出了这考场,可没人愿意正眼给这些人一个眼色。这也是为何这些号军们,在贡院里待这些士子特别苛刻的原因所在,因为好不容易才能在读书人面前扬眉吐气。

有个考生已经来回在薛庭儴面前晃了几次了,站在火字八号门前的号军瞪了他无数眼,他依旧置若罔闻。

刚好这鸡翅肉煎好了,薛庭儴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筷子:“要不要来一些?”

“我?”那人诧异,旋即就跑没影了。

不多时,人转回来,手里多了个破碗。

“啧,他们太粗鲁,把我碗给打破了个缺口,兄台别见笑。”

黑脸号军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火字十三号,谁准你和人交谈的,快快回你的号舍!”

火字十三号瞅了他一眼:“啧,那么凶做甚?吃块儿肉碍着你们了,耽误了爷做文章,小心我告到主考大人面前!”

“你——”

“我什么?你看看我这碗,有没有夹带?”

他将那破碗在黑脸号军面前摆弄了两下,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黑脸号军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捏死这人。

“我也就这些,分你一半,快回号舍吧,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火字十三号接过肉,乐得眉开眼笑,又道:“啧,胆子忒小,他们就是纸老虎而已。好了,我就不害你了,吃肉去也。”转身欲离之际,他冲薛庭儴灿烂一笑,道:“兄台我观你器宇轩昂,少年英才,这次必定能中。”

“同中!”

“承你吉言!”

说着,此人端着碗摇头晃脑的走了,嘴里还哼着小曲。可若细听,就能听出,他哪里是哼小曲啊,明明念着大学。

哼小曲是靡靡之音,侮辱贡院,可念大学,谁敢说不让念大学?谁都不敢说!

薛庭儴失笑,抬头看向那瞪着他的号军,笑问:“军爷,要不要也来点儿?”

黑脸号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生事,若不然……”

若不然你看着!

在灼灼逼人的目光中,薛庭儴吃完了午饭。收锅洗碗不细说,回来后他便再度拿出稿纸继续写题。

一直写到夕阳落下,夜幕即将降临,七道题才终于写完。

此时,安静了多时的巷道又热闹起来。

经过了这两日一夜的时间,许多人都已经渐渐习惯了贡院的氛围,且到了这时候,七道题也都应该写完了,只等着誊抄。心情放松之余,也都变得安适自如,也不再赶时间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到了晚饭点,自然也都出来捣腾着做饭了。

晚饭是面,吃过后,薛庭儴照例是洗碗。

回来的时候,他端了一小锅水,这是打算待会儿烧来喝。

巷道狭窄,人来人往,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小锅,可惜还是被人撞到了,撞到他的人正是那黑脸号军,一锅水让他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走路怎么不看着些,你没事吧?”

附近号舍的考生俱都看着这里,目露同情之色。有些考生入贡院就这么一身衣裳,一穿就是三日,这种时候淋湿了,且不提穿着湿衣在这里过一夜,明日必定会着凉,穿这么一身衣裳可怎么写题。

黑脸号军浑不在意地看着薛庭儴,眼神却放在他身上的书袋上。

薛庭儴似乎显得有些慌张,忙从书袋中掏出几张晕得一团糟的稿纸,高呼一声:“我的草稿,我写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草稿!我的题可都写完了,就等着誊抄!”

啊!

目睹这一切的考生,眼神更是怜悯。

两日之功毁于一旦,虽乡试是考三场,每场三日,可这三日却是把昨天入场点名的时间也算上了。也就说明天日落之前,就必须出场,就只剩下一天一夜的时间。且文章本是妙手天成,谁敢说再写一次,就能写出同样精彩的文章,谁不知头一日考生的精力是最充沛的,文章做得也自然比后面更好。

“是你撞我,可不是我撞你!”黑脸号军悻悻道。

有其他号军听到动静前来,询问怎么回事。薛庭儴用哭丧的口气告知他事情的经过,手里晕花的稿纸依旧舍不得扔,如丧考妣。

“此乃是意外,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可有带备用衣物?快赶紧回号舍换身衣裳去,若不夜风一吹,当心着凉。还有两日时间,重新写过就是。”

还能怎样?只能这样了。

薛庭儴回了号舍,放下蓝色帘子,不多时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挑烛夜战,就见他时而连声叹气,时而揉皱了稿纸,考过两次的考生都知晓,就他这种状态,这次恐怕是悬乎了,题能不能做完,还是两说。

一时之间,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就不一一细说了。

次日,薛庭儴依旧是如此状态,偶尔有人从他面前经过,也都是摇头直叹。火字十三号也来过一次,甚至冒着被号军训斥的风头,宽慰了他几句,眼中愧疚之意流于言表,大抵他是误会了薛庭儴是因为他,才被那黑脸号军挟怨报复。

其实到了第三日上午,就已经有许多考生交卷了,陈坚就是在此时交卷的,却并未离开,而是等着其他人。

放第二排的时间是在中午,这一次只见到林邈和北麓书院另外几名学生,满身疲惫地从贡院里出来,李大田、毛八斗、薛庭儴都还没见着。

陈坚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他原本以为庭儴必然比他要早,谁曾想竟是这么久都没出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个缘由,他硬是挺着疲惫的身躯没离开,固执地等待着。见此,林邈让其他人先行回去,自己则留下来陪着陈坚等下去。

第三排是在申时,这一次李大田和毛八斗都出来了。

两人满脸倦容,见老师和陈坚都等着他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旋即就发现,薛庭儴不在,人呢?

人还没出来。

从陈坚口中得知这一事情,两人都是大惊失色,心道肯定是出事了。

眼见到了傍晚,第四排也放了,可还是没见薛庭儴的人,自此不再猜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薛庭儴才会一直没出考场。

“老师,怎么办?”

林邈皱着眉:“再等等,还有最后的清场,到时庭儴必然会出来。你们别担心,我北麓书院虽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谁若是敢欺上头来,必定让他有来无去!”

这大抵是素来待人宽和的林邈,说得最狠的话了。

侯四也一直在旁边陪着,闻言也道:“先生说的是,我北麓书院也不是好惹的。”

贡院里,薛庭儴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

他有些愧疚地看着一直站在外面的火字十三号,火字十三号的卷子其实早就写完了,交了卷,他却并不愿意离开,就在外面杵着,无论那些号军怎么威胁,都不动如山。

关键这些号军也拿他没办法,贡院可没规定考完后必须就得走,火字十三号也就借着这点赖下了。

然后一直陪了薛庭儴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

清场的号军已经往这里走来了,薛庭儴这才站了起来:“你这人实在太固执了。”

“此乃我一意为之,不关你事。”

薛庭儴摇头失笑,忽而提高嗓门:“交卷!”

“你终于交卷了?再没见过比你更磨蹭的,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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