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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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在驳薛庭儴之上书的同时, 这些人并没有忘记将他打成奸邪小人。

这是朝堂上一贯的论调, 凡有异者, 皆是奸邪小人, 意图蒙蔽圣听, 企图动摇国本。

招式不怕老, 够用就好。

这招老套是老套了些,但架不住好用。如若薛庭儴是奸邪小人,听了奸邪小人的嘉成帝不就是昏君了?

没有皇帝愿意被人说是昏君的。

又或是被打做奸邪小人的定力不好, 一时受不住攻击乱了方寸,那就更好了。不用人打击,就先不战自溃。

于是本来是攻击提高商税的种种弊端, 到最后变成了批判薛庭儴的专场, 直到嘉成帝听得十分不耐,说道改日再议, 才散了朝。

等众朝臣走出太和殿, 已是红日西沉。

几个今日在朝堂上大出风头的官员十分得意, 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身边更是拥簇了许多官员, 纷纷低声议论着。

在见到薛庭儴从此经过,大多的表情都是讥诮地笑着, 不屑一顾。

“薛大人,年轻气盛是好的, 可做事多多少少讲究些方式。”冯成宝大摇大摆走过来, 圆胖的脸满是居高临下的笑。

“冯阁老所谓何意,下官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啊?今天不就懂了。”

丢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冯成宝便离开了。

留下薛庭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色深沉。

不远处,陈坚遥望此处,身边站了几名官员。

其中一名官员道:“陈大人,当下情形,明哲保身乃是正途。这薛大人有想法,人才也出众,可惜……”

可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都是蠢的。

陈坚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远处明黄色的琉璃瓦,以及视线尽头被橘红色笼罩的金水桥。

就要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薛庭儴比想象中更为不屈不挠。

每日早朝上他都会提出其他的佐证,用以证明提高商税确实乃是利国利民之举。渐渐,朝堂上也开始有了声援他之人,起先只是一两个本就有清名低阶官员,到后来越来越的官员加入,竟不乏中阶官员。

这些人与百官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首先从数量上便不能相比。可这些人也是起到作用的,

最起码集中在薛庭儴一人身上的炮火,被分散开了。

而就在朝堂每日都因此事吵得如火如荼之际,薛庭儴又生惊人之举。

在后世中,被誉为大昌王朝转折点的《醒世疏》,就是在此时诞生。而此时在众人眼里,这份奏疏不过是薛庭儴被围攻狗急跳墙的哗众取宠。

此奏疏现世,便引起朝野内外震动。

在奏疏中,薛庭儴痛斥朝廷种种弊政,贪官当道,吏治不修,百姓民不聊生,前朝之弊历历在目,可惜一些官员蒙着眼佯装不知,而大昌看似一片太平盛世,实则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的上疏自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旁征博引举了许多实例。

从定海开阜说起,阐述了其中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又以广州任巡抚所见所闻为佐证,辅以河南赈灾的经历,及至入了户部后,种种陋规恶俗,让人触目惊心。

而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不外乎为了引入大昌如今面临之危机,要想化去这些危机,朝廷急待改革。

改革之重为二,其一为提高商税,其二为清丈土地,重提前朝一条鞭之法,并在此基础上拾遗补阙。此二者相辅相成,才能做到真正的利国利民。

这份奏疏直戳核心,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朝廷乃至官员们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来。而这次打击面更为广阔,甚至涉及到土地问题。

难道薛庭儴说的这些,别人看不到吗?

当然看得到,不过大家都不说,也就都不说罢了。

都是读书人,从踏上这条仕途开始,就注定利益是共通的。而这利益之共通,不外乎朝廷对于士大夫的优待。

投献之风历来盛行,有这么一句话形容,士一登乡举,辄皆受投献为富人。

所以朝廷看似还是那么多地,可这么多地其中有许多都是不收税的,甚至有些人为了避税,勾通当地官吏,将重税转嫁在老百姓头上。

大昌的人口在一天天增多,可能收到税的土地却在一年年减少,又有朝廷开阜,那些奸商们为了更大的利益毁田种桑,甚至不惜谋夺百姓的稻田,看似换取了巨额银两,实际上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于己身没有直接的干系,可于一朝一国来说,危机早已悄无声息的逼近。

“微臣知晓现当下有不少人认为微臣这是疯了,之前重提加征商税被众官围攻,还历历在目,可微臣不想再沉默下去,也是微臣经历了这些日子,突然有了底气。因为我不信圣明如陛下,会坐视不管;我不信这朝堂只是藏污纳垢;我不信这里只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我不信熟读圣人书的诸官可以泯灭良知;我不信他们心中只有孔方,而没有大义……

“所以我来了。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即使如今不能盖棺论定,百年之后还有史书,还有无数后来之人,是时定然能见分晓,而我薛庭儴问心无愧!”

其实最起初,薛庭儴本不是这么打算的,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打算以提高商税作为契机,经过种种布局,而后切入清丈土地之事。

一切不可操之过急,而是温水煮青蛙。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底线,只要不越过那道底线,完全可以慢慢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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