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兴本能地打了个激灵,顿时感觉到了帐中气氛的非比寻常。
此时谁也没有出声。曹兴朝另外几个将军看了过去,谁知道他们都别过了目光。
毕竟他们也都看清了,做错事、理亏,显得罪了陆长亭和燕王的乃是曹兴,谁知道曹兴竟然半点不知悔改!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会愿意再掺和进曹兴的事里去呢?
曹兴这下心沉了。
他跪了下去,低声道:“请燕王明示!”说完,他哎哟叫了两声:“能否请燕王先寻个军医来为我瞧一瞧?末将在路上不慎跌了坑里……”
曹兴是想博个同情的。
但事实却是,紧绷凝滞的气氛之中,陆长亭“噗嗤”一声,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曹兴朝陆长亭看去,咬着牙道:“我受伤了,监军为何发笑?难不成陆监军就是瞧我曹兴不顺眼吗?”
陆长亭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曹兴一噎,瞪大了眼,没想到陆长亭如此坦荡。
曹兴只能咬咬牙,看向朱棣。
朱棣冷声道:“本王也不会偏袒渎职之人。”
渎职?曹兴心里一凌,没想到朱棣会从这上面下手。
陆长亭点点头,道:“曹将军威风大,架子大,肆意辱骂我,日日在军中饮酒,更甚至无视燕王,无视燕王交予的任务。将观童独自留在乃儿不花大营不说,独自归来后,还对燕王指手画脚,质疑军令……桩桩件件,我都会一一报于陛下,你放心,我不会添油加醋的。我会尊重事实,半点也不疏漏。”
众人一凌,陡然想起来,负责与朝廷联系的正是监军!
若是得罪了陆长亭,那可实在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登时便无人再敢轻慢了陆长亭。
不管这位监军有什么本事,他手里捏着的权利可是真实的。
曹兴也才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也才发现,原来陆长亭听见了他辱骂的话。曹兴脸色微微发白,不过他皮肤黝黑,就算是泛白也瞧不出来,众人也没能接收到曹兴受伤虚弱这一点。
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曹兴的心凉了。
朱棣冷声道:“到底是怀远侯,监军说的是,应当先报于父皇才是。不过近日,便请曹将军勿要参与事务了。来人,请曹将军回他的帐中休息。”
至于军医?
朱棣是半句话也没提起,就跟忘了这件事似的。
曹兴当然有不服气,他不由得抬起头,正想要辩驳,却是正正撞进了朱棣冰冷的目光中,曹兴打了个哆嗦,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对方想要杀了他的错觉。
待到曹兴被带出去,帐中久久都没能恢复气氛。直到朱棣开口,众人才又渐渐活络起来。不过经过这么一次,他们也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了这位已经拥有不少战功的燕王,已经是何等不能招惹了。各人心底都暗暗有了数。
朱棣说完话后,便和陆长亭回了帐中。
朱棣忍不住道:“我都没想到他会如此蠢笨荒唐……我只知道他心性急,若是派他顶着风雪而行,必然要出一些乱子,却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摔成了那个模样,还擅自回营,我瞧,也许观童回来之后,便要告他一状。”
“老天欲使其消亡,必先使其疯狂。蓝玉和他手底下的人,正当疯狂的时候呢。”
朱棣笑了笑,道:“不说他们了。”
陆长亭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北伐在历史上很成功,而这次和历史一样出现了去劝降的观童,那么结局也应该和历史差不多,陆长亭便不如何操心了,与朱棣坐在一处,和他讲起了那吴观玄的事。
毕竟朱棣只从信中得知了这桩事,当然不如陆长亭亲口来说更好。
只是说了一阵之后,朱棣突然冷声道:“也就是说,你在应天府的时候,这人日日都来寻你了?”
“也不是日日,不过确实来得频繁。”
朱棣脸色沉了下来:“此人好大的胆子!”
“胆子是大,都敢打入到朝堂之上,还日日在我跟前晃悠,生怕别人瞧不出他的不对劲似的。”
“你刚才还说不是日日!”
“……只是一个夸张手法。”
朱棣道:“他胆子是大,连我的人也敢动。”
陆长亭这才明白过来,是朱棣吃醋了。
陆长亭摆弄着手指,低声道:“那程二还日日跟在你身后呢……”
“那如何能一样,你方才都说了,那吴观玄到最后,竟然还想威胁你,让你同他一起去白莲教!”说到这里,朱棣的眉头便耸了起来,眼底也带着深深的怒容:“他倒是打的好算盘!若是没发现他是白莲教的人,待到那日我去应天,也定然容不下这等日日来寻你,与你说些亲近话的人!”
陆长亭:“我也是。”
朱棣正怒火升腾时,乍然听见了这三字,他顿了顿,脸上的神情转为了温和:“长亭的意思是……”
“我若瞧见谁在四哥身边如此,我心中也是会不痛快的……”
难得听见陆长亭这样宣示占有欲的一句话,朱棣的怒气登时就被全数压了回去,他伸手将陆长亭抓到了怀里去,低声道:“不如待入夜后,我们去林子里……”
陆长亭哭笑不得:“那我就先冻死在那儿了。”
朱棣想想也是,只能暂且按捺下心底汹涌的欲.望,将陆长亭抱得更紧一些,凑在他耳边道:“四哥爱你……”
大概是此时帐中不算太热,也不算太冷的缘故,陆长亭觉得这句话听上去竟然也不觉肉麻,还有点儿心尖颤动的感觉。陆长亭想了想,低声道:“我也爱四哥。”
朱棣突然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