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话,果然会害怕做噩梦（1 / 2）

也不知睡了多久，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将刹那唤醒过来的，是窗外的冷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将不知何时盖在身上的被子拉到脖子的位置。

皎洁的明月高挂窗外的夜空，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厨房里的水龙头偶尔还会滴水。

“糟糕……睡过头了。”

堵在鼻子上的纸巾已经不见了，饭桌上被整理得一干二净，刹那倾起上半身，软绵绵的沙发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不小心躺过头了，结果连晚饭也没吃。

“是说，花铃都没叫我啊……”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父母早就下班回家，早早回屋休息了。

这时，肚子传来阵阵骚动，空腹的饥饿感让刹那本能地嗅起味道来。

他披了件外套，走到冰箱前，本还想着花铃应该会留些什么吃的，结果不仅没有，连他留着过冬的冷冻菠萝面包都被消灭光了。只剩一根黄瓜孤零零地躺在冰箱里面。

“不是吧……”

虽说黄瓜可以生啃，刹那也不讨厌黄瓜的滋味，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填饱肚子啦。

窗外的冷风从缝隙里溜进来，刹那冷得双脚直发抖，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把黄瓜取出来，倒了杯水，躲回沙发上，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鼓鼓的。

“不过，为什么我会睡得那么死啊……”

今天的社团没有其他任务，只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情况，刹那岂止是闲，能量盈余到几乎可以做投资保险的程度了。尽管如此，还是睡得死死的。看来比起熊的冬眠能力，他在这一方面还是更强，如果把被子也算作刹那的一部分的话，他也能慢慢适应熊的习性了。

胡思乱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默默地啃完黄瓜后，刹那本想躺下来接着睡时，沙发的内侧传来了微弱的铃声。

将垫子掀开来才发现，原来是睡觉的时候掉进缝隙里的手机。

“不过……”

这种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啊？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面包坊的黄金菠萝面包深夜福利活动吧？如果真是的话，刹那就是赤着脚也要赶过去排好队！

至于是其他的垃圾广告，刹那要拉黑号码了。

不过，无论是面包坊的黄金菠萝面包，还是垃圾广告，刹那都猜错了。

当他看到屏幕上亮着‘宫城结衣’四个大字的时候，大脑还没发跟上现实的情况。

……

他楞了一会，才想起来要赶紧接听，至于脑海里的疑问，连形成的时间都来不及。

嘟~

“喂，宫城？”

手机接通的那一刻，他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

“救救我，拜托了……”

那一瞬间，刹那全身都感受着一股电流流窜过的麻痹感，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内心频频发出红色的警报，连呼吸都变得迟钝。

手机的另一头，发出了吱吱喳喳的杂音，冷风强烈的呼啸着，冷空气几乎钻入手机里面，刺痛了刹那的耳膜。

“宫、宫城？”

“我在公园等你。”

他听见了微弱的啜泣声。

“发生了什么？”

激动之下，刹那喊得有点大声，心脏的跳动加快了节拍，不详的预感频频亮起红灯，也不知是吃了生的黄瓜还是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担心，胃部突然剧烈绞痛起来。

然而，宫城没有再回话，因为手机的另一头连风声也消失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等刹那再打过去的时候，只有‘手机已关机’的提示音。

“宫城……”

背脊爬上一股恶寒，意识到的时候，连脸部肌肉也开始不停地抽搐。

他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擅自行动起来，他把被子掀开，连大衣都忘了穿上，只穿着室内鞋跑出玄关。

拜托了，千万别出什么事！要我牺牲什么都好，一定要平安无事！

满脑子只剩下祈祷的想法。

是神也好，魔法也好，什么不科学的东西出现都行，只要宫城平安无事的话……

刹那使劲浑身的力气，朝着公园的方向飞奔过去。

凛冽的冷风刺激着手臂裸露出来的肉，脸也在风的作用下扭曲变形，但此刻，这些刺骨的寒意，反而化成了炽热的火，心片刻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不知道，人究竟在何种情况下才会在这种时候打出这种电话，说出这种话来。只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宫城，非常绝望无助，她在向自己求救。

那样的情况……

尽管亮着红灯，十字路口并没有车辆通行，刹那一口气闯过马路，路过24小时便利商店时，店面亮着的白光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眯起来，当视觉封闭起来时，他才感受到脚底的刺痛感，以及呼吸的时候，鼻子火辣辣的滋味。

绕过便利商店，正前方是个楼道，刹那直接跳上墙翻过去，为了争分夺秒，刹那直接穿过花丛，结果绊到了树枝，身体失去平衡而向前摔了过去，室内鞋直接飞了出去，左胳膊磕碰到冰凉的地面，有种窒息的沉重感压在手上。

“搞什么……居然在这种时候……”

好不容易勉强自己站起来，左胳膊暂时没法抬高，刹那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赶路。

深黑的路面，仿佛是无尽的黑暗，在慢慢吞噬行走的路，夜空中的明月，仿佛是某只巨大的眼睛，时时窥视着刹那的一举一动。

拐个弯，总算看到黑夜中的一盏路灯，公园里的长椅上，宫城结衣正抱着膝盖，脆弱地看着地面。

“宫城！”

刹那歇斯里地喊出来后，继续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走。听见动静的宫城，慢慢抬起头来，看到刹那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眶变得更红，透明的薄唇轻轻抽动着。

“羽岛君……唔！”

也不知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还是本心在那一瞬间放松下来时极度渴望拥抱宫城，总而言之，刹那确实冲动地跑上前，勉强自己挥起左手，将宫城抱在怀里了。

……

秋千晃动的声音十分微弱，夜里的虫鸣再次嗡嗡作响。柔顺的栗色发丝擦过刹那的鼻尖，牛奶的芳香围绕在宫城身边，温热的呼吸冲击着刹那的胸膛。

“羽……岛君……”

他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宫城那柔弱的身体一捏就碎，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宫城的心跳声，亦或是自己的心跳声。

“你没事……真是太好啦……”

鼻子一阵酸，内心的负担也在那一刻放下来，因为太过安心，刹那差点就哭了出来。

许久，等双方都冷静下来的时候，宫城才有了挣扎的意思，有些不情愿地扭动身体，刹那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开了手。

“抱、抱歉！”

“羽岛君，你太冲动了……”

宫城的脸还是那么红润，嘴巴微微嘟着，她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得更紧，这是刹那才发现那件衣服是自己今天借给她的。

“不过，谢谢你能来……我的手机，没电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真的是……太好了。

刹那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屁股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时，刹那想起来自己穿得很少，一股冷意瞬间袭遍全身。

“好冷！”

刹那几乎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结果拉到了左胳膊。

“好痛！”

一阵无力感油然而生，好不容易才坐在了宫城旁边，身体突然变得极其疲倦。

“没事吧，你……好像受伤了。”

“唔……过来的途中发生了点意外。”

因为冷静下来了，刹那才得以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情况，左胳膊疼到暂时没法用力，一抬起来就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左脸颊擦了一下，留了一个红红的印子。室内鞋因为刚才的摔倒摔烂了一边，现在只能勉勉强强穿着。刚才那一击还是蛮严重的，只是这点程度的损伤，刹那已经谢天谢地了。

“比起这个……”

虽然是安心下来了，但宫城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想必是哭过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非常抱歉……我在电话里冲动了下……”

“冲动？”

她把身上的外套拿下来，示意刹那穿上，尽管刹那表示自己不要紧，但还是拗不过宫城的性子，只好穿上了。

“是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做了噩梦。”

究竟是怎样的噩梦，才会让人在那一瞬间失去了理智，给刹那打电话，说出那样的话来。

大半夜的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来确认宫城平安无事，即使理由只是做噩梦，刹那并不生气。

“具体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梦么？”

“关于我被……锁在椅子上的梦。”

椅子？

大脑突然跟切换频道似的冒出了某个画面。

——身为熊的‘我’，追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却越追越远。

不会……这么巧吧？

“然后呢？”

刹那擦了擦冷汗，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萦绕。

“世界褪去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的空间，不管我在椅子上如何挣扎呐喊，就是无法站起来，也没人能听见我的呼喊声……只有一只熊……在远处，有一只熊在追我，但是越追越远……”

“熊……”

在这一刻，刹那确信，自己的心确实产生了动摇。

宫城所说的梦，与刹那所做过的梦非常相似的。只不过，梦里的熊变成了刹那，而那名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的真面目，却是宫城。

这是巧合么？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做同样的梦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梦里的我，十分的痛苦，胸口像是堵住了什么，痛苦到要哭出来的地步……”

“宫城……”

“醒来后，我并不庆幸这是一个梦，反而有一段时间无法恢复过来……房间里的黑暗让我感到恐惧，于是我忍不住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内心的恐惧还是无法消去，最后才给羽岛君打了电话。”

说着说着，宫城的声音里多了一份颤音，她像是要忍住即将涌出来的泪水似的，用力的吸了口气。

“好可怕……”

刹那头一次看见宫城会害怕某种事物到这个地步，他所熟悉的宫城结衣，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坚强无畏，即使面对不可能的事情，也会顽固的试着努力看看。然而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为了不让这样的她造成更大的混乱，刹那并没有说出自己也做过类似的梦。

“虽然明白那只是个梦，但那种十分逼真的感觉扰乱着我的心，仿佛我随时都会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不要紧，没事的。”

刹那突然觉得，自己所说的这些话苍白无力，于是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宫城，你有你自己的脚，你可以站起来行走，你才不是那么容易被束缚的人。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脚……”

“嗯？我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么？”

“不，没事……”

在刹那的认知里，会突然沉下脸来说自己没事的人，百分百都有事。

宫城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透明的嘴唇轻轻默念着什么，双手用力握成拳头，过了一会，又无力地垂下肩膀。

“羽岛君，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绑在椅子上呢？”

“咦？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别管了，你回答就是了。”

“唔，这个嘛……”

看来，这个噩梦给宫城带来的伤害不是一般的大，在刹那的梦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奇怪的梦，但对宫城而言，她才是被绑的那一位么？所以，身为熊的刹那，才会想着追赶梦中的少女，因为她正痛苦着。

那样的话……

“少女的脚……无法动弹么？”

刹那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宫城的脸庞，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错，只有双脚无法动弹的人，才会在椅子上无法站起来，所以才是被‘绑’着哦。”

“被谁？”

“或许是神明吧。”

宫城露出了悲伤的笑容，那样子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自己，自己才是那个被绑着的人。

但不是那样的……

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才不是那种懦弱的人。我所认识的宫城结衣，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会反抗到底。

刹那很清楚，她只是因为噩梦，与现实中脆弱的身体联系到了一起，才会暂时性的恐慌。

“别说傻话了。这个世界并没有神，也不存在怪事。”

这样的话，连刹那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早就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疑问，但面对宫城，他只能这么说。

“宫城，你的身体虽然脆弱，但你还能行走，你还可以上学，在奇葩社里和相泽说笑，还能弹琴，不是么？”

听了刹那的话，宫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我还能走，才不是被绑着……”

“那只是普通的噩梦，阳花去世的那几天，我也经常做噩梦，每到深夜都会惊醒痛哭，但每次花铃都会安慰我。所以，不要紧的，如果宫城经常做噩梦的话，下次就由我来陪你好了。”

“羽岛君……”

“我的手机24小时随时开机，只要是你打来的电话的话，我……”

说到一半，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宫城有些难为情地别开了通红的脸。

“谢、谢谢你……”

“不，没事。反正我很闲。”

“没有人会在半夜都闲吧？”

“说的也是……”

连找借口都这么糟糕，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因为做过的梦十分相似，因为内心不详的预感片刻没有停止，所以才会失态了么？

“不过，我已经不要紧了，羽岛君能出来，真的太好了……打了羽岛君的手机号，真是太好了……”

“我想，就算你打给的对象是相泽，她也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出来的。”

“说的也是。”

宫城难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夜里的风阴冷无比，刹那重新脱下外套，披在宫城身上，她很不满地抗议，但这次刹那还是坚持下去，让她穿上衣服。

虽然天气很冷，但一想到现在的自己是和宫城在一起，并能让宫城感到安心，刹那就觉得足够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