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2 / 2)
魏鸾还当是有事,加快脚步赶过去。
那边盛煜亦翻身下马,墨底织金的披风摆动,往前迎了几步,拱手道:“岳母大人。”
“是你啊。”魏夫人笑得客气。
自魏鸾出阁至今,将近半年里,魏夫人这还是头回跟女婿打照面。
魏夫人对这位便宜女婿的心情颇为复杂。
自魏鸾嫁入盛家后,不少人都揣测魏峤能从玄镜司狱中脱身,谁知等了半年,非但仍羁押不放,就连魏知非都搭了进去。魏夫人偶尔出席推不掉的宴席,没少听见旁人嚼舌根,说魏家这女婿铁石心肠,连自家岳丈和大舅子都不放过。
夜深难寐时,魏夫人也曾怨怪过盛煜的不近人情。
想着盛煜的冷厉名声,对着女婿不甚满意。
但魏鸾先前也曾暗里劝过数回,说父兄在狱中无恙,皆是仰赖盛煜照料。这男人瞧着面冷心硬,实则对魏家颇为善待。
魏夫人对盛煜知之甚少,听了半信半疑。
如今迎面撞见,为着魏鸾在婆家的处境,魏夫人笑得和善,“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刚从宫里出来,顺道接她回府。”
盛煜说着,瞥了魏鸾一眼。
魏鸾闻言微诧,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意似不信。
盛煜又朝魏夫人拱手道:“先前公事缠身,没能去府上拜见,是小婿失礼。不知岳母哪天有空,我陪她回去拜见各位长辈。”神情虽是惯常的清冷,语气却颇温和,一改玄镜司统领慑人的威冷姿态,颇为谦和。
魏夫人愣了愣,旋即浮起真心实意的笑,道:“初十之前,哪天来都行。”
“那就明天?”盛煜问。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日子,魏夫人原本没指望这便宜女婿能来,听见他这样说,倒是意外而欢喜,遂笑道:“也好,那我就在府里等着了。鸾鸾从前娇惯坏了,又年少不懂事,若有做事不周全的,还请你多担待。”
“岳母多虑了,她很好。”盛煜唇角微挑。
望向魏鸾的目光里,竟似掺了赞许。
正说着话,不远处又有人被簇拥着走过来,为首的是位风姿绰约的贵妇人,旁边的少年郎锦衣华服,隔着几步远就已高声招呼道:“姑姑、表妹,你们也在这儿呢。”声音不低,丝毫不在意周遭投来的目光。
倒是贵妇人嗔道:“大庭广众的,嚷嚷什么。”
话虽是责备,语气却颇宠溺,那少年郎听了也浑不在意。
魏鸾待她们走近,含笑施礼,“舅母好,表哥好。”
……
过来打招呼的这两位是魏鸾二舅舅的家眷。
魏鸾的外祖父是先帝亲封的定国公,膝下两个儿子。
嫡子章孝温与章皇后、魏夫人是同母所出,几年前国公爷溘然辞世,便是由他袭了爵位。如今他在北地领兵镇守,重权在握,魏知非先前就是在他麾下历练。章孝温膝下的两个儿子也颇成器,都能上阵杀敌,独当一面,就连女儿章玉映都养在军中。
二舅舅可就不同了。
他是庶出,出生时遭逢战事落了病根,身体一向孱弱,后来娶了这位风姿绰约的韩氏为妻,只在京城调养,甚少动弹。
夫妻俩膝下唯有独子,就是眼前的章经。
比起戍守边关的堂兄弟,章经自幼锦衣玉馔地养在京城,又被母亲溺爱,活生生养成了个纨绔惹祸精。举凡京城里斗鸡走马,喝酒取乐的地方,他都是常客,仗着章家的滔天权势,半点亏都不肯吃,时常闹出与人争妓之类的荒唐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年少狂妄,出自高门,更不知天高地厚。
因听长辈说玄镜司在查章家的案子,此刻碰见盛煜,他都没怎么正眼瞧。
倒是韩氏性子温婉,虽不喜盛煜的紧逼,碍着魏夫人的面子,仍客气招呼道:“盛大人。”
盛煜沉眉如旧,随手行个礼。
魏鸾猜得他应是不愿与章家纠葛太多,稍站了片刻,趁着魏夫人与韩氏寒暄稍顿的功夫,先行告辞。走出去两步,还听见章经在嘀咕,“神气什么呢。姑姑,你也真是好性子,要我说,就该再去求求皇上,给表妹另找个知书达理的夫家,何必委屈表妹看人眼色。”
这话说得轻狂,魏夫人自然没出声。
魏鸾知道他是说给谁听,偷瞧了眼旁边的盛煜,看到他腮帮轻动了动,像是在咬牙。
横行京城这几年,他大概头次被人当面说不够“知书达理”。
她没敢笑,老老实实地踩着矮凳进了马车。
谁知才刚坐稳,就见门扇被推开,盛煜放着那匹毛色油亮的坐骑不用,也躬身跟了进来。
车厢里多了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霎时显得逼仄。
魏鸾忙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盛煜也不客气,将冬日挡风的门扇阖严实,长腿微屈,坐在她身边。
旁边的小竹罐里有果肉蜜饯,他随手拿过竹罐拈蜜饯来吃,见魏鸾眼巴巴瞧着,往她跟前伸了伸。那身绣着无章纹的官服衬得他威武严毅,修长的手惯于握刀,递零嘴蜜饯过来时竟让人有些不适应。
魏鸾取了两枚,慢慢嚼着。
她嫁给盛煜后每回出门都是独来独往,从未得夫君陪伴,所以刚才盛煜说是来接她回府时,魏鸾压根儿就不信,觉得那是他胡诌了糊弄母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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