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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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蕾不是没考虑过给自己买胸罩。

她曾省下一个月的早餐费,掏光存钱罐里的积蓄,揣着一把零钱走进内衣店。她不清楚一件内衣需要多少钱,导购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什么“防下垂”“防外扩”“塑形”之类的功能,看得她眼花缭乱,才明白原来买个内衣也有这么多门道。

丛蕾对此一窍不通,结结巴巴地告诉导购自己只要最普通的,她挑了一件最朴素便宜的基本款,局促地去试衣间脱下衣服,结果尺码不合适,女导购直接挤进狭小的试衣间,用手丈量丛蕾的胸部,不避讳地盯着丛蕾光裸的上半身,丛蕾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被女导购吓得魂飞魄散,穿好外套夺门而出。

这件事给丛蕾留下浓重的心理阴影,她就这么拖着,再没有勇气去尝试一次。

她回家换上运动内衣。内衣将她的胸部包得紧紧实实,丛蕾蹦了两下,防震效果优越,速干布料的表层有透气的小孔,最重要的是一点不显胸,呼吸都自由了,比缠裹胸布何止舒服十万倍。

丛蕾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文胸,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冷千山怎么会买得这么合适,更不敢想象他买时的场景。思绪稍微滑到那一侧,便是又羞又恼。

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内衣。

这感觉难以言喻,比她初潮时更为微妙。

如此特殊的馈赠,偏偏来自于她最讨厌的人。

丛蕾赶到学校,顺顺利利地比完赛,她没有辜负自己这身肉,分别拿下铅球和标枪的冠亚军,这次运动会他们班拿了好些个冠军,郑德受到领导的表扬,笑豁了嘴,班里气氛接连几日均是喜气洋洋。

丛蕾把裴奕的校服洗净晾干,早晨到教室后,趁着学习委员去上厕所,叠好悄悄塞进裴奕的抽屉里,上面贴了一张精心挑选的便签纸:“谢谢班长。”

接着就是望眼欲穿的等待时光。

裴奕的第一只脚踏进教室,丛蕾鬼祟的脑袋立马潜伏到书堆后,专心留意着他的动静。裴奕放下书包,从抽屉里抽出校服,她留的便签纸顺势轻飘飘地掉在地上,丛蕾心跳如擂鼓,差点想冲过去捡起来,还好裴奕及时地弯下身,他看见纸条上的内容,往后面一转头,丛蕾适当地抬了抬下巴,裴奕和煦地朝她挥了挥,意思是收到了。

丛蕾严肃地点头,重新用书堆挡住自己,嘴角不自控地往上翘,这一系列不为人知的举动,惟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交流,让她觉得自己和裴奕仿佛同时拥有了某个默契的秘密。

奈何现实不会容她窃喜太久,卓赫早读缺席,下课后他和石文君被郑德亲自押进来,一坐下便火气冲天地踢凳子摔书。

江源问:“你们俩又被逮了?”

卓赫愤愤道:“妈的,老子刚翻进来就被那个傻逼保安拦了,丫的故意跟我过不去。”

“是不是个儿挺高那个?”

石文君附和:“就是他,上次逃课也是他逮的咱们。”

石文君、江源等人都是卓赫一党的积极分子,对于迟到逃课抱有十分的热情,常常被门卫逮,和学校保安有不共戴天之仇,丛蕾不是第一次听见他们聚在骂保安,却是第一次这样芒刺在背,因为保安里个头最高的,只有丛丰。

江源道:“我听说这些门卫每逮一个都有奖金,钻进钱眼里了,没一个好东西。”

几人压低声音,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丛蕾只依稀听见“整他”等零星几个词语,听得她心神不宁。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将丛丰与她的关系藏得死死的,除了班主任和裴奕,应该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丛蕾在班里待了这么久,还没跟任何人提过。

“丛蕾,我的笔没墨了,你有多的能借我吗?”

楚雀细声细气地问,皮肤像一块清透的白玉。

“哦哦,好。”丛蕾冷不丁受到楚雀的恩宠,慌里慌张去翻笔袋。楚雀除了让丛蕾帮忙打扫卫生外,与她的交谈极少。她坐在丛蕾前面,将近一年才记住丛蕾的名字。

“给你。”她递给楚雀笔袋里最好的那只水笔,是她考试御用的,平时都舍不得写。

“谢谢。”楚雀嫣然一笑。

课间教室门口有人来串门,都是些其他班固定的熟面孔。在初二这个自我意识刚苏醒不久的懵懂时期,正是青少年热衷向人展示自己的“特别之处”,渴望建立独立社会关系之时。每次一下课,总有外班的人来找自己分布于各班的朋友们吹牛,一出口就是“我认识你们班xxx”,被喊的人也倍儿有面子。

袁琼之在走廊和隔壁班的聊得热火朝天,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丛蕾用意念竖起一道透明屏障,将她聒噪的笑声挡在屏障外,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楚雀,有人找你!”袁琼之大声叫道。

楚雀在看青春杂志,肩膀一下绷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噼里啪啦冒出炽盛的火花。

袁琼之耸耸肩,对门外的人道:“我跟你说了,我叫她她不会来。”

好生生的一句话,被她夸张的语气一说,就是能透出几丝挑衅。袁琼之上次和楚雀的帐还没算完,尤其她的朋友居然瞎了眼想追楚雀,更让她气恨难消。

楚雀充耳不闻,继续安安然然地看书。那头的人问了句什么,袁琼之抬高嗓门,像是特地说给谁听的:“耳朵聋了呗!”

楚雀厌烦地放下书,门口的人她不认识,倒是经常和袁琼之他们混在一起,她和外班的人不熟,来找她的不是告白就是找茬。楚雀被袁琼之含沙射影地骂了两句,从容站起身,大家都以为她会和袁琼之正面交锋,孰料她径直走到裴奕身边。

她弯下腰,头和裴奕挨得极近,轻柔地问他:“裴奕,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个公式怎么解?”

丛蕾的屏障碎了。

课间喧闹的教室竟是安静了两秒,裴奕无辜被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心知她们之间的花招,不露声色地拿起笔,给她讲解起来。

楚雀这一招杀人不见血,袁琼之被气得七窍生烟,却不能制止裴奕给楚雀讲题,更不可能撒泼扯过他手中的笔,她的目光剜在楚雀身上,被迫咽下这个哑巴亏。

丛蕾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袁琼之喜欢裴奕。

丛蕾知道。

但她不想楚雀也喜欢。

丛蕾整整一周没遇见冷千山,周五放学,校门口也没有冷千山的影子。丛蕾周六一大早就去敲冷家的门,恰好撞上冷奶奶出门。

“奶奶,冷千山在吗?”丛蕾问。

冷奶奶提着她的小布口袋:“他去出摊啦。”

冷奶奶年过七旬,身子骨依然爽利硬朗,她操劳了大半生,老了也闲不下来,时不时去帮隔壁的李阿婆卖菜,不仅自己卖,还要让冷千山也帮着卖。

丛蕾挽着冷奶奶一起去菜市场,冷奶奶笑眯眯地问:“你们又吵架了?”

丛蕾郝然:“他跟您说的?”

“这还用说?”冷奶奶指了指地面,“他这几天脸拉得能到这儿。”

丛蕾咕哝道:“他先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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