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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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受林婉本体的影响,她本人在现代已经有二十一岁,真林婉却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兼一直养在深闺里,千娇百宠着长大,是以没什么见识,遇事第一件事就是哭。

等喊得嗓子都嘶哑,招来一群急叁火四的丫鬟时,她脸上颈上已经全是泪水。

大概林婉生前为人不错,那些丫鬟发现小姐不光醒了,而且中气十足,一个个乐得小陀螺似的,旋风般一溜烟跑出门,边跑边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大喜大喜!”“老爷夫人!快来人呐!”。

这时她想拦,哪里还拦得住,眼下是洞房花烛,裴远的情状根本没法见人,她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念头,马上也不哭了,“你你,快到床里去!”

他已被林婉突如其来的委屈大哭震怔了,被她推着向床内,目光一闪,“林......”

“林什么林呀!”

她一掀被,把人从头到尾全罩住了。然后抓紧下床捡起裴远的中衣婚服一股脑全塞进床里。

“马上要来人了,你快快,快把衣服穿上!”

等林婉忙乱地套好衣服,刚坐在床边摆好个闺中小姐温婉抚鬓的经典造型,一侧头,门几乎被撞开。

她迎着热泪盈眶的房嬷嬷,还有各方绞帕子抹眼泪的丫鬟小厮,脸上绽开一朵既勉强又坚强的笑容。

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眼泪糊眼,看不出来她有异常了。

“女儿不孝,让娘和奶母担心了。”

刚进屋的房嬷嬷和林夫人眼圈霎时就红了。

众人聚在一块,从林婉自小体弱说起,再到她半年前重病卧床,时醒时昏,最后说到林老爷及夫人访遍了各地的道观佛寺延医问药,偶然得一山野赤脚大夫的指点,想出了冲喜的法子,竟真的盼得云开见月明了。众人哭一回笑一回,林夫人只红着眼睛,“婉婉,娘和你爹半辈子才有你这一个闺女,要是你走了,让我们,让我们......”

余句再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林婉占着人家女儿的身体,只有好言相劝。不知是谁提起一句姑爷呢?哭声顿时止住一半。先时几个带头喊人来的丫鬟笑嘻嘻的,都红了脸。

裴远在内阁。

......

林婉忘了当时她正和裴远在床上。不怪丫鬟们多想。

她脸色微妙,房嬷嬷与林夫人对视一眼,身后的房嬷嬷上前,把她拉到一边。

她慈和的目光把人上下一打量,拉了林婉的手,小声问,“你跟奶母说,你跟姑爷有没有——”

林婉的脸色更加微妙。

房嬷嬷见她如此,以为是脸皮薄挂不住,握了林婉的手,怎么都喜欢不够似的,抚着她肩膀后背,“你从小儿有什么话都和嬷嬷说,就连新姑爷都是嬷嬷给你相看的,你臊什么?”

林婉故作羞态,垂了头,小声,“嬷嬷,您别问,婉婉不懂这些。”

房嬷嬷为她捋了捋发丝,正要说什么,外头传来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听个清脆的女声,“杨郎中,您快瞧瞧我们小姐!”

几个年轻的碧衫丫鬟开路,门口迎进来个中年医师,他身体微胖,大概是跑着来的缘故,有些气喘吁吁。连鞋都没有穿好,显然是夜半被林府打发人去请,匆忙而至。

养在深闺大户中的小姐丫头极有规矩,这郎中一进来,众人自发直奔屏风帷幕后规避,留几个嬷嬷挡在林婉和房嬷嬷身前做人墙。

林婉自两人间的缝隙伸出手去,杨郎中号过脉,初皱眉,再换手重断,一时啧啧称奇。

林夫人身旁的大丫头忙迎上去,先给大夫奉了盏茶,殷切道:“杨大夫,我家小姐现在如何啊?她忽然醒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郎中忙接过茶水。道:“我给小姐调养了十几年的身体,对她的症候一向了解。小姐因生不足月,有不足之症,体寒气虚,不能见风......实话说,我和同僚认真探讨过调养药方,都觉小姐活不过今年冬......”

他话风一转,颇为诧异,“但我方才再观小姐的脉象,平稳缓和,内有中气,先时诸症竟都没有了。”

林夫人听得满脸喜色,连连称谢,杨郎中道:“话虽这么说,但小姐毕竟内亏十余年,想将养回来也不能贪快,需得我再为她开几帖方子,按方抓药煎服,好生调养,快则一年,慢则两叁年,就能同寻常人一样了。”

林夫人大喜之下吩咐下人准备百金酬谢,又另约了日子,改期再备谢礼登门拜访,这才送走杨郎中。

此时月已过中天,林婉难忍饥渴,佯打个哈欠,众人欢喜之余甚怕她疲累伤身,陆陆续续都退了出去。

林夫人嘱咐着说了一会儿话也离开了,只有房嬷嬷紧握住她双手,叹着气,“你昏睡这半年,秦家来人提过几次退婚,老爷想你和秦家公子是打小儿的情分,起初不肯,架不住他们再叁再四地闹,老爷一气之下把婚退了。”

她道:“婉婉莫怪老爷和夫人,他们疼你,但也要顾着林家的颜面,咱林家百年的基业未来都是要给你的。纵然他秦家一时妥协肯许两家的婚约了,他们能趁你病重时落井下石,往后就算成了一家人,等老爷和夫人百年以后,难保不会侵占林氏的产业。”

林婉点头,“妈妈放心,我懂的。”

她一点都不痛心,她初醒,一时连秦家是哪门哪户坐落何方都不晓得。

房嬷嬷抚着林婉头发,欣慰道:“我们婉婉最是懂事。嬷嬷也不想婉婉委屈,可事已至此,嬷嬷和老爷夫人只能想别的法子补救。经你这一病,老爷也想开了,他和夫人只你这一个闺女,看得比眼珠子还重,想想你以后要嫁到别人家,你性子又和善,倘在婆家受了委屈,我们非要心疼死的。”

“反正这林家偌大基业早晚给你,老爷给你寻的这夫婿,是穷苦人家出身,家里受过老爷恩惠的。他嫁到我们林家来就是陪着你玩,照顾你,有些话老爷不便对你讲,所以要嬷嬷卖个老,来叮嘱你——”

房妈妈压低声音,“他跟我们林家门户不相当,是万万不能做长久夫婿的。先时你那样情状,我们以为......裴远来就是情势所逼,你的孩子自然是林家的继承人,本想着让他赶紧给我们林家留个种......现在不同啦,你既已醒了,若倦了他,尽可以休了去,反正他签的是死契,就打发发卖了他也不妨。若还想他陪着你玩,就趁早有个孩子,留他做个陪侍,往后你嫁人,去求求老爷,大不了压下知情人的口风,把他做你的嫁妆一同嫁去,婚后他还能继续伺候你,凭婉婉的家世基业,外面那些个人谁敢说叁道四?”

林婉:“......”

她听得嘴角抽动。

也不知该说这林家思想先进不在乎一女多嫁,还是想法迂腐太重门第。

“婉婉?”

林婉忙应下,“是,婉婉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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