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太疼了,这鞭子像是长了倒刺,又在辣椒油和盐水里狠狠浸泡过, 太疼了, 实在太疼了。
关星河闭了闭眼,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小的锥刀,在手臂内侧划了一刀。
鲜红色的血珠争先恐后涌出来,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似乎终于消退了一点。
在划第二刀的时候,他握着锥刀的手突然顿了顿, 最终转了个方向。
夜已深,屋子内的哭声渐渐弱下来。
整个村庄的灯火一点点湮灭,间或一两声狗叫远远传来,引起田间阵阵蛙鸣。
关星河在屋外守了半夜,到底还是不放心。
屋内的门半掩着,借着今夜明亮的月光,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前堂空无一人。
关星河犹豫了下,最终担忧的心情占据了上风。
就看一眼,他想,看到人好好的,他就重新去屋外守着。
关星河放轻了手脚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顾爷爷顾奶奶的房间里看到了窝在床脚的顾安宁。
她的怀里抱着冰冷的相框,眼角还残留着斑驳的泪渍,她小小的一只缩成团,靠在顾奶奶常睡的那张床的床脚上。
关星河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抓着他的心脏,有一瞬间甚至喘不上气来。
他站在门口愣愣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能任人在地上窝着睡一夜。
应该是哭的狠了,顾安宁看起来睡的很沉,连关星河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抱她都没有醒来。
怕把人吵醒,关星河的动作放的很轻很小心,直到把人完全抱在怀里他才发现不对劲——
顾安宁身上的温度太高了,连喷洒在他颈边的呼吸都热的不正常。
关星河心里一急,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安宁,安宁你醒醒。”
安宁嘴里吐出几句低不可闻的呓语,却始终没有醒来的意思。
关星河手忙脚乱的一边找衣服给她披上,一边抱着人匆匆往外走。
此时夜已深,安坪村山路艰难,关星海又因为公司有急事回了晋城,关星河抱着人有一瞬间的茫然。
脚边大黄突然“汪汪”大叫起来,关星河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吴教授?”关星河还记得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a大教授,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人为何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顾家门口。
吴帆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顾安宁身上,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安宁怎么了?”说完往前一步对着关星河伸出手,“我来抱她吧,我的车就停在村口,她这样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关星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抱着顾安宁的手紧了紧。
“我、我没有恶意。”吴帆心里焦急,可一时半会却也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来意,“不管怎么说,先送安宁去医院吧。”
这话说在了关星河的心口上,此时夜深人静确实不好找车,他略一犹豫,还是抱着顾安宁坐上车后座。
一路无话,车子停在距离最近的县医院门口。
不知是不是关星河的错觉,顾安宁额头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关星河叫她也不应,因为难受眉头皱成一团,脸颊烧的发红,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相框不肯松手。
关星河绷紧了神经,吓得心脏隐隐发麻,车子还没停稳就推开车门急匆匆往医院里跑。
这一晚对顾安宁来说过得同样煎熬。
她这一天先是经历了四个半小时的高强度考试,骤然得知噩耗心神俱惊,熬了十个小时的飞机滴水未进,之后又是恨不得呕出血来两场痛哭,生生榨干了她的最后一点心力。
在罗马尼亚一直拖拖拉拉未好全的虚弱连带着大悲大哭之后的疲惫一直爆发出来,高热烧的她脑子昏昏沉沉,意识漂浮在虚空之中,一会儿看到奶奶给年幼的自己梳头,一会儿又看到爷爷站在病床边,对着奶奶轻声道:“要不,就不养这孩子了。”
顾安宁从恍惚的意识中艰难扒拉出一段落灰的记忆。
是了,爷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不喜欢她的。
那还是金家婶婶有次说漏了嘴,说顾安宁当年被捡到的时候病蔫蔫的瘦的厉害,村里好多人都说捡了个别人家养不活的病孩子,最后怕是立不住到头来一场空。
顾安宁小时候当真是多灾多病,最严重的时候连医生都摇过头。顾奶奶心疼的厉害,突然有一天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北村那边的山里有座庙灵验的很,于是不顾顾爷爷的阻止执意带着豆丁点大的小安宁上了山。
谁也不知道顾奶奶到底在那座庙里求了什么,只知道自此以后,小安宁的身体真的慢慢好起来,她像天下所有活泼好动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只是与此同时,原本身体硬朗的顾奶奶却多病多难起来,因此从安宁记事起,她奶奶十日里有五日都在吃药,跑医院住院更是家常便饭。
金婶曾有一回听到顾爷爷和顾奶奶在吵架。
那时顾奶奶刚动完一个小手术,顾爷爷觉得这个孩子折了顾奶奶的福气,执意要送走小安宁……
这事情到最后是如何解决的金婶也不知情,但无外乎是顾奶奶执意坚持要养这个孩子。
奇怪的是顾安宁觉得自己明明应该是知道这其中内情的。
可这么多年来她却从来没有想起来过,她以为奶奶身体一向来就不好,她以为爷爷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
整个脑袋疼的像是要从中劈裂开来,顾安宁的意识在无边际的回忆里浮浮沉沉,等再一次费力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日头高挂。
熟悉的白床白被白墙壁,还有手上扎着针的输液管。
顾安宁有一瞬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的目光落在枕头边上那个相框。
噩梦般的记忆瞬间回笼,她眼睛胀痛着,再一次无意识的流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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