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2 / 2)
一道冷硬的声音传来。“后来呢?”江西泽自下方仰视陈相与,喉咙很紧,仿佛有人紧紧掐着喉咙,目光凄楚。
“后来发生了什么?”手中紧紧握着干将,根根关节泛白,干将上的剑纹把他的掌心咯出了血。他知道这是陈相与心中的痛楚,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不去追究了解。
陈相与低头错开目光。“别问了。”他真的不愿提起当年,犹如噩梦一般。
清平君道:“后来,秦翦上台重创了长清。”
玄门百业大会有规定,已取得封号者不能再次登台较技,可秦翦就是明目张胆的上去,众目睽睽下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打成重伤。
“我的长情,是平阳府传人,此生不必拜任何人,可秦翦非要逼他跪下。”
“因他不从,便被打断了双腿强行摁在血泊中。”
撕心裂肺的痛楚,鲜血在身下蜿蜒,染红了白衣。他的尊严,他的高洁,他眼中的星光与无锋的承影,从此消失。陈相与闭上眼睛,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手脚都像是脱力了一样,那是他最不愿回想的场景,那是心中鲜血淋漓的伤口。
“当着所有人的面,没有一个人开口,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他被秦翦拖走。”清平君失声笑了出来,似笑似哭。“你们明明可以救他的,明明可以救他!”
当时各家门生都赶到了,秦翦见大业无法实现,便将所有怒气迁就到陈长清身上,把人带了回去。被练蛊的人带回去,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可场内沉默着,默许着,眼睁睁看着刚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被拖走。
“这些年,他生不如死,可你们呢,仿佛都把这件事忘了,风生水起的过自己的日子,丝毫不记得曾有一个少年救过你们深陷绝境。”
“因他修蛊术,你们忌惮,围剿,可曾经他也是为了你们救你们才融合飞卿!”
所有人惊诧抬头,谁都不知道此话怎讲,谢桓隐隐想起,秦暮涯曾说,陈相与阻止秦翦怎样……可那时秦暮涯已是恶贯满盈,他的话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万虫蚀体,数以万计的毒虫噬咬身躯淬体,是有多疼,是有多疼才会去融合金蛊。”
陈相与摇头,再次跪下。“长清不肖,辜负师父教导。”弃了剑道另学他途,此后抛弃信仰,肆意杀伐,游戏红尘,平阳府的种种教导早就被他抛之脑后,济世,仁爱,都在脑海中无法形容的遥远。
“不。”清平君蹲在他身前,颤巍巍抚上他的脸。“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教的太好,教你剑道心法,教你济世救人,却独独没教你人心险恶。”
这么多年,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陈相与跪在这高台之上,跪在血泊中。在被秦翦欺辱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有多少次呼喊自己,呼喊自己救他。如果当初多教他一些人心权谋,或者少教一些礼教道德,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每想到此,他的心就像被一把烧红的刀,一刀又一刀的捅进去,滚烫的生铁粘连着血肉□□,再捅进去。
“他们不该死吗?”
“师父。”陈相与抓住他颤抖的手。“我所做的一切不为任何人,皆是随性而为,融合飞卿也是猖狂自大,是为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恨,我们回去,回云罗山去。”
清平君深深吸了口气,刺啦的风声急速划过气管,仿佛憋着一口气。“我们回不去了。”
就像陈相与说的:云罗山下千丈迷雾,非坚守本心者不得归路。在他有灭世的念头,或者更早,在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子长清会心性大变成为魔头执意去暗查真相时,就已经回不去了。
“第一次,你救了他们,被秦翦抓回去折磨,从此失了剑心。第二次你救他们,融合金蛊,成为蛊宗,最终落得百家围剿尸骨无存。今日,你还要救他们吗?”
他又问。“他们不该死吗?”
“我不知道。”陈相与痛苦捂着头,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其中竭力拉扯,想要硬生生把他撕成两半。
场面一片寂静,他们看着陈相与,无人有勇气又或是恬不知耻的求他放过自己。
活着,在这里是多么可悲的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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