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思我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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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儿街是歆阳最繁华的街道,公府清明治下百业云集,凡在这条街上开门营生的,钱以五万缗计之者多甚,乃不足传之于《歆阳民志》。

街两边店铺中,制茶、造纸、印刷、售盐等商号连门俱是,寸土寸金之地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丰豫总铺附近亦多扎聚大小商号,无有什么出名的酒楼饭庄在此,附近人若想寻觅吃食,唯独丰豫往西四射之地有家常家食肆可供用酒饭。

食肆有两层,门面不大,一楼用来招待寻常食客,二楼设着好几个独间静舍,供有点身份的人会面谈事用。

方绮梦乃丰豫总事,身份地位仅次于大东家容苏明,她若外出与人会面谈事,最次也是约在千金街上的哪家名食肆大酒楼,至于常家食肆,她近来五六年还真的是鲜少再来过。

时间虽已过午食整刻,但食肆里还有食客三五成群地坐着吃饭,更有甚者还吃到热得光膀子。

方绮梦踏进门槛,食肆的小伙计大步迎上前来:“客几位?吃点啥?”

方绮梦的视线极快地扫过食肆里的诸多食客,随意朝那边的楼梯口指了指:“约了人,姓娄,劳烦引路。”

“是嘞,您楼上请。”伙计把手里泛黄的抹布甩到肩头,殷勤往前领路。

这附近商号虽多,却不都是像丰豫那般有自己的庖厨,丰豫的伙计也极少会有人跑这么远来这边,方绮梦边跟伙计上楼,边又往四下看了一圈。

她发现,那些正在用饭的人大都是这附近商号的伙计,以及不少卖力气做苦活的短工。

一楼嘈杂喧闹,二楼则相对安静太多,噪声盖为张张屏风所挡。

食肆伙计把方绮梦引到某间静舍门前,方绮梦推门进去,那位约她相见的娄沁正扭头看着窗外。

她闻声回过头来,朝方绮梦微微一笑,已然恭候多时。

伙计确定可以上菜后颠儿颠儿地退下,屋里二人见礼,对案落座。

食案上暂时空荡荡,仅一壶茶和几个茶杯,方绮梦双手接过对方倒给的热茶,一时吃不准这位娄姑娘此番约见到底是何用意。

娄家就位于与方家有一街之隔的后街,即便娄沁乃娄家庶出,但她与方绮梦同龄,两人儿时也曾和其他同龄人混在一块玩过。

后来慢慢长大,两人念书的念书,居家的居家,这才渐渐变得生疏起来。

而今回想,方绮梦见娄沁的最后一面,大概就是当年拉着容苏明同去后街看娄沁出嫁了。

“方总事,”娄沁的笑容多少有些不自在,文文静静道:“今次冒昧请您过来,虽有些唐突失礼,但的确是有些事需要与您沟通,见谅。”

自从方绮梦闹过那出离家出走,两个当事人之间不见面还好,但见就会觉得尴尬,尤其是方绮梦。

她边腹诽着自己不要脸的程度还是较容苏明差太远,边与娄沁客气地寒暄着。

说实话,除却生意场上的起起落落,日常生活里她方绮梦再没有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候了。

……

当一个人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多时都想知道那人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又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易墨自诩俗人,亦逃不了落进俗套。

但她最近点儿不顺,本想趁着午食时间来五花儿街假装偶遇方绮梦,不巧却在丰豫附近遇见了从邮钧城办事回来的容苏明。

她与容苏明的交情,更多停留在那些往来的书信上,无论是与方绮梦有关的,还是很多年前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两人这般面对面的情况还是很少。

三两句寒暄后,她顺便就被容大东家请进了丰豫总铺。

余庆楼大东家由丰豫大东家相陪走进丰豫总铺,这事未几就传遍了五花儿街,以至于方绮梦才从常家食肆出来,不错耳就听见旁人在议论此事。

方绮梦原地愣怔片刻,觉得有些举棋不定,迈步想往总铺回,却又害怕遇见易墨,犹豫几番还是朝总铺去了。

嘿,听说容苏明回来了不是么,那她方绮梦这个总事怎能不赶紧回去见见上司呢。

结果她一踏进丰豫的门槛,抬眼就见那姓容的弯着腰趴在对面二楼栏杆上。

那厮笑得眉眼弯弯,见方绮梦蹦哒着进来,招招手慢条斯理道:“快快上来,此处正待卿归。”

“你不是说还要再两日才能结束么,怎的这会儿就回来了?”方绮梦朝那边几个向自己叉手问好的伙计点头回礼,边和容苏明说话边提着裙角迈上楼梯。

道:“前几天我还去你家了呢,你媳妇烤的小糕点特别好吃,我侄女吃了还想要,正愁没借口去你家呢你就回来了,回去让你媳——”

待走到容苏明身边,看清楚会客室里坐着的人后,口中剩余的话被方绮梦及时压在舌头下面——容苏明身后的会客室门没关,里面诚然坐着花春想,以及易墨。

大总事从善如流地改口,仿佛刚才那几句话调侃之言不是她说的:“呵呵呵,春想来啦,何时来的?找苏明呀,那你来的真巧,她也是才从邮钧回来,嘿嘿嘿嘿……”

她厚脸皮地笑着,被容苏明撵进会客室。

“有话就趁此说清楚,磨磨唧唧不是事,”容苏明朝易墨努努嘴,如此给方绮梦说:“过去的早已过去,今朝成不成的更也需要点冲动,我让老申在下头几个楼梯口守着,谁也上不来,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扭头看身边花春想,道:“走罢,咱们也回家了。”

几人互相别过,容苏明和花春想乘车回容家。

不过出去十日不到,回来后竟得知何妈妈的老伴儿出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摔折了一条腿。

“除了放何妈妈回家照顾老伴儿外,主人家该表示的东西我也一样都没亏缺,”花春想坐到窗边的梨花榻上,拿起针线继续做女工,也不多往容苏明这边看一眼:

“我还另外替你垫了二十两银出来给何妈妈当药钱,泊舟的春脩钱我也替你出了,你得空记得把钱还我。”

容苏明端着水杯站在圆桌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甚至不知该不该坐过去,点头道:“好,一会儿让迦南把钱送过来。”

花春想绣着手中物,绣花针在她指间显得尤为灵活:“堂前巷别院近几日的花销突然增多,梁管事来报了两次,让你回来后及时处理,另外,梁管事说卯哥儿也到了该入学的年纪,问你到底如何打算,”

“哦还有,”她想了想,补充道:“何妈妈的女儿也有事找你,我说待你回来就让她来见,届时你记得见她。”

容苏明:“嗯,好。”

花春想就坐在窗边做绣活,边絮絮叨叨地把这些时日家里的大小事给容苏明转述了一遍。

起开始她在说话时,偶尔还能听到容苏明在她身后不远处发出的“嗯”、“好”之类的回应字眼,可当她说要最后一件事情,容苏明那边却久久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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