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六伤(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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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家的大小长辈眼里,顶起容家长房门户的容苏明就是个天生的闯祸精,但凡说这家伙哪天突然乖巧安静下来,那这日便是所有人提心吊胆的开始了。

叔侄二人交锋可谓多年,容党对此已经形成了神乎其神的第六感,有时甚至比女人的还灵验。

譬如今晨起来,闻得院子里第一声喜鹊啼叫时,他心里突然隐隐约约生出种不怎么好的感觉,还未待他张口与夫人吉荣讲,跟了他三十多年的最忠心的仆从就自外面连跑带撞地跌进了院子。

急切的喊声扑棱棱惊飞了栖在枝头的所有鹊鸟,“老爷——老爷不好了,铺子里出事了!!”

容党心头猛地一跳,半字都未来得及说就拉上仆从匆匆往大成铺子去了。

仆从上一次这样失了体统地大呼小叫冲进来,还是容苏明对大成突然出手,挫得他容二老爷几乎丢了半条命与所有家财的时候。

透过两开的窗户,吉荣瞧着夫君的衣角一闪而消失在院里葱郁的花木间,她放下漱口水的同时,忍不住嗔叹道:

“没用的东西,一个容苏明就把你给吓成这般模样,方还说饿得甚么,这就不知饥地急吼吼跑出门了,连口东西都没来得及垫吧,还当自己二十啷当岁百般抗造啊,赶着投胎去呢罢!”

说着,她又扭过头来,颇为不耐烦地吩咐身边一个叉手而立的十一二岁的小女使,道:“你去,到厨房里捡些便捷的吃食,装了盒子叫二门赶紧给老爷送过去。”

小女侍忙不迭领命而去,吉荣招手让人过来给她梳头,嘴里还是忍不住碎碎地唠叨着:“容苏明这个小畜生,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呢,打小她就是个顶会祸害人的事儿精!她爷都死了那么久,估计托生成人也有五六岁了,她怎还这般阴魂不散呢!......”

这厢,“阴魂不散”的事儿精遮住口鼻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险没一头磕到自己公务室的门框上,忙走进去抽张软纸擤一把鼻涕,鼻音浓重也掩不住那颇有些得瑟的语气,道:“如何,此番他可还爬得起来?”

随后进来的灰袍青年抱着胳膊闻言咧嘴一笑,道:“诚然是不能了,不过就怕在这个档口上,那边商会、咱们商会以及公府所三边会对丰豫有芥蒂,毕竟这样有些算是坏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容苏明迈步往书案后面走,路过茶几时顺手拿起个伙计才送上来的小香梨扔给身后之人。

甩了甩沾到手上的水渍,她道:“无妨无妨,咱们这两边的首座又非是脑子不清楚的糊涂蛋,芝麻西瓜他们晓得哪个重要,至于规距……有时候也不是非要死守才行,它又不是大晋律法,凡触必罪,脑子活套点。”

许向箜精准地接住小香梨,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脆甜多汁,三两口就吃掉一个,梨核往废物篓里一掷,他用力眨着眼睛憨笑问道:“你这儿有烟丝么,我抽两口提提神,过会儿还要上所台当差去。”

“一宿没睡还再去当差,你这能不能成啊?”容苏明还未坐下,脚步一转正好去身后的博古架上翻找烟袋与烟丝,她记得上次方绮梦在这里放了只烟斗的。

烟斗没找到,却翻出了半手心油纸包着的薄荷叶——忘了是她何时向温离楼要的。

把东西扔给许向箜,容苏明道:“尝尝这个罢,缉安司司正亲手炮制的,亦能提神,比起烟草来可是再好不过的提神佳品。”

“......”许向箜听话地捏了几片被炮制过的半生不熟的薄荷丢进嘴里嚼,俄而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最后眼泪都被呛了出来,为压咳嗽他灌了自己半盏茶水下肚,整个人那简直了,灵台之上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好半天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来:“以往常见缉安司的伙计们津津有味吃这个,说是他们司台/独家秘制,也就没人敢开口讨两片吃,嗐,原以为会是甚个好味道呢,我的爷,真冲!不愧是他们缉安司出来的东西。”

容苏明坐在书案后,低头翻阅今日一早就从下头送来总铺的、需要她处理的文卷信函,闻言嘴角噙了笑,道:“吃久了其实也就那个样,不过是大西北的东西糙猛,咱们沿江人吃不惯......昨儿夜里那事你可想好了回家如何说?”

许向箜吸吸鼻子,摆手道:“这个你还担心哇,我又不是十来岁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挑拣话说,放心就是了。”

说着,表公子坐进椅子里重重掐了一把眉心,好奇道:“我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啰嗦了呢?”

“......”容苏明提笔蘸墨,险些被这话给逗笑,低头写字前先往表弟这边掀了一眼,她才低下头边给人回信,边慢吞吞说道:“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啰嗦,近来瞧着如意一天天长大,却然感觉自己大不如前了。”

许向箜低低笑出声来,闭上眼仰头靠进椅子里闭目养神,道:“如意才多大啊你就觉着不如前了,许观评都七岁了,那我岂不是要回家养老啦!”

声落,他又自己否认掉方才说的话,说顽皮话道:“却也不能这样说哈,毕竟你做生意比我的差事要伤脑筋得多,唉,养家糊口不容易啊,以前只是男人难,现而今是男人女人都难,难呐......”

容苏明被表弟的话给逗得笑起来,干脆笑骂道:“滚去后院罢,寻间屋子睡一会儿,省得公府大人叫你往东时你头不清朝西跑。”

“滚就滚,”许向箜一把抓了油纸袋揣进怀里,“这个我拿去喽......”人脚下生风般就溜了。

容苏明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们两人就是这么抢东西的,忍不住摇头一笑,大东家继续低头忙活。

刘三军和盛理事却没准备给大东家置留独自办公的时间,俄而就急急切切敲响了东家的公务室屋门。

有的事情,一刻钟都拖延不得。

今晨歆阳城早市甫开市,商会便在门外的公示墙上贴出了一张盖着“歆阳公府所印”、“歆阳土地所印”以及“歆阳商会印”、“苍州商会印”四个又红又专大戳子的布告——既阳县的工程,被丰豫商号全盘接手了。

未消半个时辰功夫,此消息便如同清水滴进油锅里一般噼啪乱炸着在歆阳地界上传开。

范氏大东家范钧炳当是时就拎了一个来自苍州商会的小老头,领着一大帮人乌乌泱泱进了歆阳商会的大门,那架势诚然不是来找商会臧老头吃茶的。

没过几刻钟时间,聚在商会门外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就眼睁睁看见丰豫商号的马车紧赶慢赶跑来,丰豫大总事脚步发虚踉踉跄跄地被人扶着跑进了商会。

有人不免觉得丰豫大总事可怜,“丰豫大东家的心肠也着是够狠,都知道范氏豪横,如今人因为生意寻上门来了,容丰豫就只打发手下的大总事过来应付,也不知道她是不把范氏放在眼里,还是知道害怕了自己不敢露面。”

“兄台此言差矣,”旁边一人闻言后摇头摆手道:“依我看,容丰豫对苍州范氏既不是惧怕,也不是轻蔑,而是根本不在乎,你还不知道罢,大成商号的铺子今晨排门才开,一帮寻事的就排山倒海扑了上去......嗐,你还听不明白吗?容丰豫这会儿正全力跟她亲叔父容大成斗法呢,没工夫搭理范氏!”

又有一人抄着手嘲笑道:“一帮人真是有钱日子过得舒坦了,自家人跟自家人整天斗个不停,也不知道图个甚,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么,他们斗一斗,遭殃的还是咱平头老百姓,看着吧,指不定下午时候市上就又会啥物什因着这神仙打架而价格飙升呢!走啦,回家囤货去喽!......”

几个人一哄而散,雨棚下,抱着胳膊靠墙不语的人若有所思地抬手推了推戴在头上的帷帽,朝商会大门看了几眼后转身走进歆阳城那星罗棋布且纵横交错的小巷。

此人赫然是躲家中追寻躲了许久许久的易墨。

只是她那出尘的身影才消失在巷子的转角,一不知从哪里闪身而现的粗布短打之人就迈步追了上去。

无疑是朝歌林家派来盯着方绮梦的人,在“机缘巧合”下看见了一个疑似易墨的女子,在叮嘱同伴盯好方绮梦后,他当机立断尾随易墨进了那既窄且长的青石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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