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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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苍星垂忽然感到身上的毛团一僵,不由警惕道:“怎么了?”

他的观察角度比苍恕的还要矮,以为苍恕看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好像有血溅到我身上了。”苍恕说。

苍星垂无语道:“不就是溅了几滴血?你别在我身上乱动!”

苍恕只能不动了,很不舒服地说:“可是我背上的毛好像粘在一起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

两只仓鼠正纠结毛毛的事,那一头,两个人类的厮杀也接近了尾声,只听“扑通”一声,杀手头子痛苦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倒向雪地。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听着是将军也倒下了。

不知是谁手上的刀跌落到一边,刀柄先着地,然后刀刃直直向着关着黑白仓鼠的笼子的方向倒去。

——不,角度稍偏了一点点,倒下来并不会砍到笼子。

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一黑一白两只毛团同时做出了反应,他们向刀刃落下的方向奋力一跃,一齐撞在了笼子的一侧!这雪地里的小笼子被两只仓鼠撞得偏移了一点点距离,但是只这一点点,也足够了。

下一个瞬间,倒下的刀刃不偏不倚砍在笼子门的插销处,并不复杂的锁门机关应声而断——门,打开了。

苍恕与苍星垂立即都重新有了天地感应,虽然凡间灵气稀薄无比,但聊胜于无,总比刚才与真的仓鼠毫无差别来得好。

两人出了仓鼠笼,第一反应都不是去看院子里的战况——说实话,即便他们都身负重伤,又失了神力,凡间也无多少灵气可供化用,但只要天地感应回来了,只凭着这稀薄到对他们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任凭武功多么高强的凡人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双双用意念捏了一个诀。几乎是同时,一黑一白的两只毛团原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穿墨黑魔衣和雪白神衣的两个男人。

这个简陋的小院里一片狼藉,地上铺满白雪,又洒满鲜血,还倒着六个不知死活的壮年男子。然而此时若是有人途经此地,恐怕半点都不会留意到这院子里发生的惨烈搏杀——因为站在院子中央的这两个男人皆长身玉立,俊美绝伦,一个高贵华丽,眸含锐利焰光,一个飘然出尘,泠泠如雪山之泉,俱是凡间绝无可能出现的绝世之姿,但凡有人目睹了他们的容貌,便很难再分出半点心神去看周围。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样急着恢复真身,是怕对方抢先一步,然后对还是仓鼠的自己不利,所以即便有些勉强,也要强行化为人形。

早晨的休战协议是要一齐脱身,如今已经算是脱身了……

他们久久对视,苍恕不是个主动的性子,苍星垂便开口说:“慈悲神,是你先出手,还是我?”

他果然还是想打,哪怕他自己身上的伤比苍恕的还要重。苍恕心中一叹,知道他对杀掉自己这件事的执着,稍稍环顾四周道:“等会儿找个无人之处吧。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魔尊,你帮我看一下。”

他说着背过了身,苍星垂一头雾水:“看什么?”

苍恕万分纠结地说:“我还是觉得我的毛粘着……我背后有没有血?”

第7章 洁癖

苍星垂此人虽然好战,且极其执着于杀死苍恕,然而他行事磊落,绝不屑于偷袭一类的战法,这一点苍恕已经在过去的一年里领教过了。有几次苍恕因为神力透支过多,被迫藏身休憩,苍星垂找来后不但不乘人之危,还非要将他摇醒,确保他意识完全清醒之后才开始打。

因此他才会毫不担心地转过身去,把自己的后背曝露给苍星垂。

苍星垂无语地说:“这能看出什么?神衣又不会沾上凡血,除非你脱了衣服给我看。”

苍恕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脱衣服给他看不大合适,只好失落地转回身,但仍然十分在意自己背上到底有没有沾血。

即使是在神界也鲜少有人知道,这是慈悲神为数不多的小毛病之一:他有严重洁癖。

看他一脸别扭的样子,苍星垂嘲道:“一万年过去了,你这太爱干净的毛病还没治好?”

苍恕一愣:“你怎么知道?”

“慈悲神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曾是邻居,你忘了?”苍星垂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咬牙切齿道,“有一次你来第三重天,非说我的黑玄晶浴池看着不干净,逼着我换了白明玉的,从那以后我的浴池亮得晃眼,我都没兴致在浴池……享乐了!”

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苍恕的时候,就显得很不可思议,哪怕苍恕自己听来也是这样。他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了。当然,一万年哪怕对于神族来说,也是很长一段岁月了,就好像凡人不可能准确记住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细节一样,神族遗忘万年前的事也再自然不过。

可是万年前,他难道真的做过这样荒唐的事吗?以自己的喜好逼着一个同僚更换浴池?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自己做出来的事,倒像是苍星垂的霸道做派。

苍恕从前出入第三重天都是为公事。因慈悲神与战神一个救,一个杀,职权相冲相克,他和苍星垂的接触总是很不愉快,最后多以不欢而散收场。后来凡人们修仙,开辟仙界,两人对如何管理此事持相反态度,飞升的仙人越来越多,两位太初神君的分歧便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发展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可苍星垂又绝不是个会撒谎诬陷的人,苍恕想了想,也许是真有此事吧。

那时候九上神齐聚,其中三位太初神君各掌要权,共同担负重任,慈悲神君是很重要,但也不是没他不行。那时候的苍恕还可以保留些喜好和厌恶,譬如他钟情于洁白之色,第二重天便有了雪景冰亭一角。如今那一角已经在大战之后被苍恕自己挥袖抹去了——那时,九神走了三神,陨落一神,他成了唯一的太初神君,也倏然间成了六界轮回运转的唯一核心,非他不可,非他不行。他须端坐无人之巅,做那绝对公允的至高天神,不可有任何偏爱,也不可有任何憎恶。

苍恕自己也知道,万年前的自己比现今要过得任性恣意一些,苍星垂又不需他来“怜悯”,也许哪次争执之后当真做了这样出格的事……也说不定吧。

如此种种,不过在苍恕心中飞快过了一遍,用了比一刹那更短的时间,他就判断这句话多半为真了,便道:“那是我当年做得不当,请魔尊包涵了。”

他既没去细细回想当日情景,也没有好奇追究前因后果,说到底,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过往,淡忘了也好,另有内情也罢,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不会往心里去。就好像苍星垂与他意见不合数万年,最终大战一场,甚至导致了轮回神的陨落,他也从不曾对苍星垂有过丝毫恨意,只是遗憾于神庭的损失,忧心此事对各界格局的影响而已。

苍星垂得了一句道歉,脸色却更差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雪地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们低下头看去,只见他们脚边有个仓鼠笼子被人踩扁了一半,一只灰不溜秋的小仓鼠正费力地从里面挣扎着出来。它似乎在方才的混战中被踩到了,身子抽搐,后腿看着是断了,在雪地里没有方向地跌跌撞撞爬着。

“救苦救难的……慈悲神啊……”

院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起初,苍恕还以为幻听了,可是苍星垂也和他一样猛地低头看去——不是幻听,最后一个倒下的杀手,也就是那杀手头子竟还没死透,不过看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半张脸埋在雪里,知道自己已到了末路,怕死极了,涕泗横流地用最后的力气胡乱向天上的神明祈求。

“救苦救难的慈悲神……轮回大帝神……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可怜可怜……救……救我……”

苍星垂不过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一个垂死的普通凡人在一界之主的眼里实在太弱、太渺小了,甚至得不到一句轻蔑的嘲讽。

在他的身边,名叫韩展鹏的将军仰面躺着,腹部破着一个大口子,四肢也血流不止。满脸糊着的血都已凝结,叫他睁着眼也看不清东西。他也是强弩之末了,听了身边杀手的哭求,他坚毅的脸上勉力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他也很想活,他也不甘心,但他不后悔送死。他知道芸娘一定已逃了,保住了唯一的皇室嫡系血脉十一皇子,江山还有回归正统的一天,他为提携自己的君主尽忠到了最后一刻,值了。

只是可惜,芸娘……他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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