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1 / 2)
莫奕的目光落在那被雾气构建起来的钢琴上,灰白色的表面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混混沌沌地缓缓流动着,它比实物缩小了一个号,看上去显得颇为小巧精致,他试探性地伸手在钢琴盖上稍稍滑动了一下,指腹下的表面光滑而坚硬,带着冰冰凉凉的韧性。
他掀开钢琴的盖子,手指在那由深沉的浓灰色和浅淡的灰白色构成的琴键上简单地敲击出几个音符,在黑暗而空旷的室内响起。
音很准。
但是音色却和普通的钢琴有着略微的差别,它的音质更加清澈冰冷,仿佛泉水冲破厚重寒冰所带来的碰撞与敲击声。
莫奕收回手,向前迈了一步,那雾气凝聚而成的钢琴就像是水面上被搅动的影像一般地消散成丝丝缕缕灰白色的柔软烟云,被莫奕向前的身形冲散,顺着他的腰身缓缓地向后飘荡开来,迅速地融化进了无声无形的黑暗当中。
他伸手捏住闻宸的下巴,凑近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笑意:
“干的不错。”
在莫奕尚未抽身离开时,闻宸抬起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陷入柔软的发间,将这个唇面与唇面的触碰加深为温情的亲吻与纠缠。
莫奕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闻宸的腰间,透过布料能够感受到他流畅而柔韧的腰线,其间蕴藏的力量随着动作而牵引而生动地传递到指尖下。
二人很快分开,莫奕无奈地笑笑:“满意了?”
闻宸抬手抚平莫奕被自己弄乱弄皱的领子,然后凑上去舔了舔他的下唇,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笑意:“满意了。”
他们将餐厅的门小心地重新关上,然后顺着原路向着大厅走去。
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了,只有头顶巨大璀璨的吊灯将房间内华美的墙饰照的通明,地面厚厚的地毯将所有的声音都吸收的一干二净,死寂笼罩着这个空阔的房间。
莫奕扭头冲闻宸点了点头,闻宸会意,手指微扬,空气中聚集起了细细的雾气,然后迅速地聚集在一起,将钢琴的骨架与结构精细地组构而成,那架灰白色的钢琴很快便出现在了莫奕的眼前,除此之外,闻宸还细心地在大厅的周边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防止琴声将其他的玩家吸引而来。
莫奕掀起钢琴盖,将修长的五指放在了颜色深浅不一的琴键上。
——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忐忑强行压下,然后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曲调开始了弹奏。
阴郁的旋律在空寂无人的大厅内流淌着,仿佛是灰暗的河流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压抑而悲伤的旋律令听者心情不由自主地忧郁起来。
为了保险起见,莫奕弹了两三遍才停了下来,在他按下最后一个琴键的时候,手掌下雾气凝聚而成的钢琴就如同失去了骨骼和皮肤一般地整个散了开来,丝丝缕缕的灰白雾气在莫奕的指间依依不舍地缠绕了些许就缓缓地消散了开来。
他微微屏息,快步向着大厅的一侧走去,随着距离的缩短而心脏逐渐紧缩。
莫奕将目光投向那被数个大理石雕像的身形巧妙地遮挡住的地方,步伐不由得微微一顿——之前本是一堵坚实墙壁的地方此时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走廊,内里幽深黑暗,灯光模糊,笔直地通向黑暗当中。
正如记忆中的一样。
莫奕的心口微松,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加快脚步,顺着幽深的走廊向内走去。
侧厅的大门紧紧地关闭着,在黯淡的壁灯的照射下呈现出模糊的轮廓,整个被笼罩在深深的阴影当中,莫奕走上前去,伸手将门推开。
熟悉的冰冷气息顺着侧厅大门敞开的缝隙流溢出来,仿佛幽冷石窟般死寂的温度缓缓地扩散,在裸漏的皮肤上拂过,带起一阵颤栗。
莫奕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向着黑暗的房间中走去。
宽广死寂的房间内没有丝毫的光亮,只有被笼罩在惨白布料下的家具那不规则的轮廓在黑暗中静静的起伏着,看上去仿佛时间被永远凝固的干枯死尸。
莫奕径直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伸手用力将那副挂在墙上的巨大油画上覆盖着的白布扯下——那模糊而古老的肖像画再一次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干涸的颜料上再无丝毫的生机,之前被染上的红白黑三色此刻犹如被彻彻底底地洗去了一般,就如同时间已经完全倒流一般恢复了之前灰暗的状态。
而那个面目模糊的女子正在开裂而黯淡的画布上静静地凝视着他。
莫奕上前一步,凑近观察着……只见在油画的右下角是那个熟悉的圆环状的图案,就如同是署名一般地印在画面的一角,被画布上龟裂的颜料分割成边缘并不平整的几块,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容易将其忽视。
他抬起手指,在那微微凸起的圆形图案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时代久远而稍稍有些干硬的画布在他的触摸下轻轻地震动着,一层浅浅的浮尘被扬起,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飘荡着。
有些粗糙的触感给指腹带来微微的疼痛,莫奕缓缓地收紧眉头,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个图案——很久之前他就看到了油画上的圆形图案,但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什么,再加上它在其他太多的地方都有出现,无论是请柬上还是衣服上都屡见不鲜,所以在这个一看就是关键线索的油画上面出现也并没有什么稀奇。
它之前并没有太引起莫奕的注意。
但是现在莫奕却发现了什么之前他没有觉察到的奇怪特征……
他伸手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个式样华美的戒指,鸽血红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荧光,莫奕将那个指环平平地捏住指尖,然后缓缓地凑近那副油画上边缘轮廓模糊黯淡地椭圆形。
随着二者距离的缩短,那个特征越发明显了起来。
戒指和油画上的圆环的大小完全一模一样,就连油画上由于颜料干涸开裂而导致的轮廓变形都和戒指上微微凸出的宝石边缘对齐。
手电筒的灯光从背后打了下来,将二者的阴影轮廓重叠起来——
严丝合缝。
莫奕将指环贴合在了油画的表面,而就在它们的轮廓完全重合起来的时候,突然,画布上传来一股难以忽视的震动,仿佛有人在油画的背后猛地敲击了一下似的。
画布缓缓地向前凸起。
灰尘和干枯的颜料颗粒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画布上发出了近乎布帛撕裂般的紧绷声。
画布向前凸的程度更加深,仿佛其后关着什么诡异的怪物在左冲右突地向外冲撞,企图挣脱出画布的束缚,凸起的形状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莫奕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将手掌中的手电筒对准画布上变形的部位。
那是一张脸。
一张大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嘶吼着的脸孔,用深深凹陷进去的颜料做成的眼窝空荡荡的凝视着他,线条轮廓模糊的面容将画布撑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将画布上的人像扭曲成了几乎难以辨认的图案。
它拼命地向前冲着,布帛的撕裂声在寂静黑暗的室内显得更加清晰,灰尘和颜料颗粒向下落的更加猛烈,被金丝缠绕着的沉重黑色画框剧烈地敲击着坚硬的墙壁,在房间中发出一声比一声刺耳的哐哐的撞击声。
然后,就在它即将冲破画布冲出来的时候,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重置键。
画布回归了平整,原本扭曲变形的图案也重新回归了之前的模样,那个模糊的肖像在老旧干枯的画布上静静地凝视着莫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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