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咽了咽口水, 忙转身走在了前头,口中道:“小人为侍郎领路。”
黛玉正要迈出步子,和珅又突然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柔软纤瘦, 还带着暖意。
黛玉惊了下,却没挣开,只是笑道:“你的手怪凉的。”
和珅这会儿已经平息了怒意,他并不愿将难得见一面的时光尽浪费在生气发怒上。
于是和珅低声与黛玉道:“今日来之前,我去了趟城外,城外雪下得大。缰绳都冻得硬了,手握在上头,风一刮,就几乎没了知觉。”
明明是听着便叫人打哆嗦的事,从他口中说来,倒像只是在说什么无关轻重的日常,不仅不透着冷意,还透着股平淡的暖意。
一旁的人越是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便越觉得这位年轻的侍郎深不可测。
一个发怒的人不可怕。
一个能将情绪掌控自如,该发怒时发怒,该温柔时却又能顷刻温柔下来,才叫他们后背发寒。
但这会儿黛玉可想不到那么多的东西,她只是条件反射地捏了下和珅的手背,像是捧了块冰凉的冷玉在手里头似的。
“那你来荣国府时,乘轿子来的?还是骑马来的?”黛玉紧跟着问。
“骑马。”和珅微微低下头,离她耳边更近一些:“我心中牵挂你,思之如狂。”
黛玉忍不住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指尖,又好气又好笑:“和侍郎倒是连冷也顾不上了,白白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偏和珅动也不动,就这样让她捏。
也不知是指尖都冻得木了,还是这人故意忍着。
“哪里是白白吹了风?能在疲乏时,走在你的身侧,便是什么也换不来的好事。”和珅的口吻一本正经。
黛玉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时只听得小厮一声:“到了。”
黛玉才发觉这段路竟是如此之短。
和珅也略有些遗憾,毕竟能在沉沉夜色下,悄悄攥住黛玉的手,用宽大的衣袖遮盖之。
实在是太难得的时刻了。
“林妹妹定是伤心极了,所以才不肯见我。”这会儿乍然听见了宝玉悲苦的声音,二人间的气氛霎时被破坏了个干净。
黛玉面色微怒,只是却掐紧了自己的手掌,她盯着那院门外的影子,胸口隐隐有些发疼。
宝玉这下隐隐听见了走近的脚步声,他不由忙抬起头来:“可是林妹妹?”言语间倒是惊喜得很。
“林妹妹,我替史妹妹来向你赔罪。”宝玉忙道。
只是待人影彻底走近了,借着院外挂的灯笼瞧个清楚,宝玉才见着黛玉身边还跟了个身形挺拔的年轻公子……
是和珅。
宝玉心底一跳。
“和,和侍郎。”结结巴巴地唤出声,随即宝玉便沉默了下来。
他的衣裳和头发都有些乱,连通灵宝玉也给扯到了衣裳外,显然方才差点又上演一出摔玉的戏码。
宝玉这模样瞧着还怪可怜的。
至少落在荣国府下人的眼中是这样。
和珅心头冷嗤。
再可怜,他也并不打算让宝玉讨了好去。
“宝二爷是替谁来道歉的?”和珅出声问。
“史妹妹,史侯家的姑娘。”宝玉应道。
“她犯了何错,还要宝二爷来道歉?”尽管和珅的口气平稳,但这样一句话说出来,便多少带上了讥讽。
犯了何错?
其实宝玉并不觉得那是多大的事。
毕竟不过史妹妹的无心之失,前头提起那话的是凤姐儿,史妹妹不过顺着往下说罢了。
见宝玉不开口,和珅的眉眼便有些冷了:“宝二爷既不知错在何处,又来道哪门子的歉?”
宝玉忙道:“是史妹妹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话?也说与我听听?”
宝玉僵在了那里。
原本他不觉得有什么,但若要他将那话复述出来,宝玉便又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了。
“如何?宝二爷不记得了吗?”
“记得……”宝玉抿了下唇,强笑着将话复述给了和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