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只是闲聊。”我一口咬定,其实是我心虚,我和老道本就是闲扯几句,为何倒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你既然知道人家的身份了,说,自然是不会让你说出去的。只是在我面前,也别装聋作哑了。”朱棣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接了几滴瓦檐上滴落的碎雨,“又下雨了。”
我已经站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朱棣却满脸无奈的转过身来看着我,“你看这雨滴从天上而来,总不免要坠落尘土,变成一滩泥浆,但是若有好心人将它们收集到盆罐里,那就至清至净,可以帮人洗涤脏污,还能让人饮用解渴。”
“诚意伯不是已经早在十六年前便……便暴病而逝了吗?”我鼓足勇气问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和朱棣这样的野心家阴谋家玩什么把戏,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知道了什么。
今天道观里那老道,我一眼看去便知他并非常人,后来在他的茶杯底下发现了“青田诚意”四个篆书,明人都很喜欢在用什上刻上自己的标志,就如同燕王府里的一盏灯笼都要刻上个“燕”字一样。这四个字,也许还有人不知其中分量,可是一旦说道“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只怕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
刘伯温乃青田人,故而又称刘青田。他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是朱元璋最厉害最忠诚的军师和智囊,可以说朱元璋一统江山有他大半功劳。可是谁都知道,朱元璋登上皇位之后,连这样的忠臣也留不得。
而刘伯温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一看到朱元璋有这样的苗头,便请辞解甲归田,回到老家隐居,由此才保得一条性命。
可是朱元璋既然生了除掉他的心,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直到他生病以后,还要将他召回,并且叫胡惟庸在他的药里做手脚。
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众人皆知,刘伯温确实没有逃过此劫,早就于洪武八年便阖然长逝了啊!他死了以后,朱元璋才真正的放心了,不止给他风光大葬,,还给他的子女官位,继承诚意伯的爵位,以彰显自己的仁政,可是现在,我在道观里看到的那个老道又是谁!?
第16章.15.气势凌人
朱棣轻轻走到我面前,几乎快要贴到我的胸前,就那么不说话一直看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浑身是汗,才终于轻轻开口,“你这么聪明,你说呢?”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近一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一股香草的气息,可能是长期征战在草原的缘故,再有就是……一股逼人的男子气势,不知为何,我还没说话,脸就刷的一下红了。
朱棣冷笑起来,终于重新坐到他的椅子上,“诚意伯也是落难。皇上听信奸人指派,想除了他,本王不愿一代贤人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将他藏到府里。”说到这里,朱棣将目光扫向我,我只感到扑面的杀气!
“我们废了好大的计谋和心血,才让诚意伯装病暴死,换得父皇安心,助他逃出生天,也保他刘氏一门安全至今。这事已经整整瞒天过海十六年,如若现在被揭发了,那是欺君大罪,刘氏一门不保是肯定的,我这燕王府也难保。”
我低头不语,静静的听着朱棣吐出的一字一句,朱棣顿了顿,“你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更温和的道,“跪下。”
我看了他一眼,依旧是看不出一丝涟漪,只得柔顺的跪在他面前。他站起身来,捏起我的下骸,我眼中的他,比以往更加高大神武,我不敢直视。沙场上经年的血腥和杀戮已经练就了他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场,这种气场是我承受不了的。
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于是并不伤心也不害怕的我,眼泪却还是一下子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我颤抖着告诉自己,我只是被他震慑了。
“谁对本王有威胁,本王都不会叫他安稳无忧,谁要是……”朱棣说到这里,伸出另一只手,从腋下将我托起,这样我就几乎要跟他平视了----并不比刚才仰视他的时候受到的震慑少半分,朱棣没有给我缓和的时间和机会,接着说道,“谁要是胆敢把本王固有的稳定打乱,本王会让他像战场上那些和我作对的敌人一样,不得好死,不得善终。明白了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软了下来,“明白。”
朱棣听了我的话,终于放开了我,微微扬了扬下巴,“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但愿你明天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强作镇定的微微福了福,给他道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的双脚已经全部软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也全部都松了下来,紧接着身子也就不由自主的倾倒,若不是门廊上有柱子,我只怕就要摔倒在地了。
我伸手擦了擦脸,这才满脸的泪水到现在还未停下。
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终究不敢。这是燕王府,里头训斥威吓我的人是朱棣。
我在这里,步步走,步步错,行差踏错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先生这边走吧。”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给我冰冷的心和僵硬的身子带来丝丝温暖。
马三保见我瘫软,一把将我搀住,将我带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径。“王爷办事就是这样雷厉风行,此事又事关重大,不能简慢,先生不要见怪。我想先生一定是走错了地方,王爷查清楚了,就不会这样了。
第17章.16.伴君如伴虎
马三保几句话说得简简单单,表面是在安慰我,实际上是告诉我,在朱棣没有消除对我的警惕之前,我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三保说的是,只是我真没料到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我也不是嚼舌之人,更知道其中利害,不会出去乱说的。”
三保没有对我表示的一番衷心发表什么意见,却“咦”了一声,惊奇的看着我手上的帕子。
我这才发现慌忙之中我掏出的是那块一直没有还给朱棣的帕子,心中不由得感慨,这帕子当日是他给我包扎伤口的,我还为此觉得此人并不如历史上传闻那般凶神恶煞,一直耽搁着没有还给他,现在有了今日之事,只怕这帕子一辈子也还不回去了。
三保对我问道,“先生这帕子是……哪里来的?”
我恍然抬起头来,见到马三保看这帕子的眼神,只怕他常年服侍朱棣左右,是认得朱棣的饰物的,瞒不过去,便谎称道,“那日不小心被剪刀割了手,王爷体恤下人,用自己的帕子给我擦了血,我倒是忘记还给王爷了。”
马三保轻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这是王爷的帕子,你看那帕子角上有一朵桃花不是?”
我也一早就注意到这朵桃花,若说古代人用物讲究,这帕子真不算刺绣讲究的,但是这朵桃花却十分峻秀,看来不似出自凡人之手。“我也正奇怪,这桃花绣工极其独特,看来王妃虽然繁忙,对王爷这些用物依旧很上心。”
马三保脸上露出不屑,“王爷顶天立地,战场杀敌的时候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在这些事上用心了,他还总是说我用的东西女气呢。”
我一晚上都提心吊胆,三魂儿丢了四魄,这会子却被马三保这句话逗笑了,看他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衣着虽然素淡,但是绝对考究,一针一线都能看得出用心,被朱棣说几句女气他还不服气,“你说的也是,王爷这块帕子看起来也是旧旧的了。”
“那是自然。”马三保得意的说道,“这帕子是王爷的养母,当今圣上的李淑妃亲自绣的!王爷自幼便就藩于北平,鲜少能够与淑妃承欢膝下,淑妃虽不是王爷生母,但是自由便抚养王爷,母子感情很深。也是疼王爷,每年都会亲自为王爷做一身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鞋袜帕子都一并做了托人送来。而淑妃她老人家名讳正是春桃二字,所以王爷求淑妃在每件饰物上都会在拐角上绣上一朵春桃花,以示见衣物便如见养母,聊表思亲之情罢了。”
我一直都在想朱棣不像是会把女子之物随身携带的人,听了马三保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不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竟还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赫连先生这段时间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三保虽然人微言轻,但是也会帮忙劝说王爷,叫他打消对先生的怀疑。”马三保真诚的说道。
我看着他年轻的面庞,心生感激,却突然想到那日只因他说错一句话,便被朱棣罚去面壁三天不准吃喝的事情,便摇了摇头,“算了,王爷既是对我起了疑心,不是谁去说几句便能消除的,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
马三保听完我的话愣了一会,点点头道,“先生是个明白人,只消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我亦拍了拍三保的肩膀,“三保照顾之情,赫连永生不忘。王爷今日对我生了大气,三保今后也与我保持距离吧,以免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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