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一向放荡不羁的徐辉祖,在我问完这句话之后,有半刻的沉默和晃神,我以为他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和神识,一时反应不过来,多年后,我才知道,我错了。他只是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徐辉祖将身上的衣服拈了起来,笑道,“多谢小姐垂爱。”
我摇摇头,“任凭什么人,见到你这样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醉成这样,也要给你添一件衣服的。”
徐辉祖噗嗤笑了,半晌,说道,“能不能赏我一杯茶,渴得很。”
看他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受气的小笼包,一个天真的小孩子,这样的表情,要不是做在他这样一张俊秀的脸上,出现在任何一个成人的脸上,都会显得无比奇怪惹人讨厌,但是在他脸上,竟能激起我这样一个冷血之人的柔软,我二话不说,便去替他倒来了一杯热茶,“喏,你喝了就赶紧回去吧。”
徐辉祖摇摇头,“我可不回去了,这些人拿酒当水喝,只有姐夫能扛得住他们。”
我见过朱棣微醺的模样,他……他岂不是也是个*凡胎,哪能那样应酬,估计也是强打精神硬撑的吧?
第88章.88.玉镯
徐辉祖见我晃神,斜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拖在地上,一条腿架在椅子上,斜着眼睛,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调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吗,见他的模样实在太不堪,万一被什么有心人看见再传出去,我的清白可就要毁于一旦,便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徐公子该起来走走好醒酒!今儿个是除夕夜,您该去前面多多应酬,在我这里算什么呢?”
徐辉祖将自己带来的那壶酒又捡了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笑道,“你这儿难道不是燕王府?燕王府除了姐姐姐夫的房间,还有我不能进的地方吗?”
我沉声下来,公子哥儿们,做事确实是没谱儿的,他们是旧时代的主宰,做出什么事都是合情合理的。况且,我还有个大大的把柄握在他的手上!
见我认怂,徐辉祖心满意足的继续喝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我突然想起他刚刚睡梦中呢喃的那个名字,想要试探一下,便转身,轻声道,“原来徐公子还精于此道,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徐公子盘桓此处,是没有佳人的。”
果然,徐辉祖的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猛地盯住我,“你念的什么?”
我有些害怕,但是迎难而上,此时不出手,只怕也是抓不到他的痛处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我特地将“关关”二字狠狠的咬字,徐辉祖的面色越发惨白,突然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站起身来,踉跄着往外走去。
我长嘘一口气,只怕这个关关,是个重要的人呢。
初一日,远在金陵的朱元璋,从皇宫中给每个藩王提前准备了赏赐,此时由执事太监一个个分发,燕王府也不例外,逃不脱就是那些玩意儿,孩子们是皇爷爷发的玉如意金锞子,王妃更有什么蜀绣苏刺,令我意外的是,连我也有一份,是一串珊瑚珠子和两支宫制朱钗。王妃派人来喊我去谢赏的时候,我当真是受宠若惊。
此时朱棣一家子都黑压压的跪在前厅听着一个太监封赏,我跪了进去,显得极其不和谐。接过赏赐,我悄悄递了一块金子给太监,低声问道,“公公,不知奴婢这赏赐是谁赏的?”
太监将金子往腰里塞了塞,笑眯眯的说道,“乃是淑妃娘娘懿旨。”
我点点头,终于放心。就知道朱元璋绝不会做这种会暴露了我身份的事。
留太监喝了茶用了饭,送走之后,王妃特特打发了贴身大丫头锦儿过来请我,我硬着头皮应付道,“锦儿姐姐可否告知,王妃喊我去是什么事呢?”
锦儿露笑,唇红齿白,“好事儿。”
我只得跟着她到了王妃上房,到了屋子里,我便跪下请新年第一安,“王妃娘娘新年好,大吉大利福泽安康!”
王妃对锦儿说道,“快扶先生起来。”我连忙自己爬了起来,哪里敢接受锦儿的搀扶。
王妃对锦儿一招手,锦儿便端上来一个托盘,里头头面珠翠,玛瑙翡翠一大片的,王妃笑道,“赫连,你过来看看,这里头你喜欢哪个?”
我连忙推辞,“新年伊始,赫连已经大大小小接了许多赏赐,本是无功之人,不敢再受王妃赏赐了。”
王妃和蔼笑道,“我每年都会准备这么些玩意儿,给几个郡主和王爷的侧妃们各自挑一件。虽说不是什么大件儿,终究是我一番心意。莫不是我的东西不如宫中所制精巧,赫连先生开了眼界就瞧不上我的了吗?”
王妃这一番像是调笑,实则暗藏杀机,这里头的东西是赏赐侧妃与子女的,我拿了算什么?我不拿,她又说我是瞧不上。这一下子将我弄得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
锦儿柔声说道,“赫连先生别傻,王妃说是这么说,里头的玩意儿可都是好的呢!我们平时见都见不到的,也只有过年才能开开眼界。谁不想抢个先儿来挑,您可是今年第一个来挑的人儿。”
我越发的捉襟见肘起来,长这么大,什么阵势没有见过,倒是这样的场面没经历过,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王妃微微笑,挑挑眉,“看来赫连先生是真的瞧不上我的东西了。”
“王妃真会取笑,赫连一时眼花缭乱,挑不出来呢。”我额头冒汗,只得上前一步,伸出手准备随便拿一件,先解了这个尴尬再说。
“什么好东西?姐姐怎么藏着掖着,连我都没有?”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徐辉祖的声音,他人未至声先至。女眷们见到他,都神色一正,便开始摸摸鬓角,理理衣袖。
没想到徐辉祖身后,朱棣也跟着进来了,王妃带头从座位上下来给朱棣请安。朱棣面上淡淡的,并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将王妃扶起来,两人一起坐到正中的椅子上,温和的问道,“王妃在做什么,这样好兴致?”
王妃扫了扫锦儿的托盘,笑道,“喏,还不是这些,年年都挖空心思,好容易聚了这么点梯己,一到过年就散尽了。”
朱棣笑道,“你就是这样大方,她们平时又不是没有。”
王妃摇摇头,“她们有是她们的,我给才是我的人情儿。”
朱棣无奈道,“偏你这样周到。”
徐辉祖已经走到托盘边,挑出一块翡翠镯子,对着窗口的亮光看了几眼,笑道,“姐姐是要赏赫连小姐吗?赫连你过来,这块镯子好呢!姐姐真是舍得!来,你戴上。”我被他一把拉过去,抓着我的手就把那镯子往我手腕上套。
我脸羞红,“徐公子,这手镯子和我不搭呢,大小不合适,您快拿回去,让王妃赏给别人。”
徐辉祖低头,果见镯子空荡荡的挂在我的手腕上,随时都要掉下去。皱眉道,“姐姐,这里头没有合适赫连的东西,改日吧。”
王妃道一声“罢”,“我想着赫连先生这一年辛辛苦苦跟着我们一大家子东奔西走,要把个好东西留给她,没想到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改日我叫锦儿再去翻翻库房吧。”
我终于松下气来,只怕没有人像我这样,主子赏赐能赏得这样惊心动魄的。徐辉祖与朱棣谈笑风生,女人们都不再说话,我也就借机回去了。回到屋中,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今日这一番,总也算是个羞辱了,若不是徐辉祖和朱棣及时来了,我就要名不正言不顺的收了王妃的赏赐,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接受王府中下人们的冷嘲热讽。
锦衣卫的训练教会我舞刀弄枪,教会我尔虞我诈,却没有教过我如何与女人勾心斗角。我有些恨越龙城,为什么把我放在燕王府整整两年了,也不想法子将我引出去。
饶是我神经大条,心比别人大半个,受了这样的委屈到底意难平,只躲在屋子里,两顿饭都没有吃,急的珠儿以为我大过年的生了病,在门外敲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掌灯时节,门外又响了起来,我不耐烦的回道,“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头疼,今儿没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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