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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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你客气了,大嫂你心够狠、下手够毒,在下也是颇为佩服。”

阿初嫂脸色一凛,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支短枪,瞄住一步开外的初荷,冷冷地说:“想要留她一命你就别再往前走一步。”

初荷被一支冷冰冰的枪口对着,心突突地直跳,可是一定下神来却发现那支短枪竟然是自己造的。

这且不说,她在扳机旁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拉栓锁住打火的钢轮,以防在偶然之下火石和钢轮因为震动碰撞出现走火的问题。扣动扳机之前一定要先拉开这个栓锁,否则便不能开枪。大约是因为薛怀安比预料中早出现了太多时间吧,阿初嫂竟然还没有拉开这个栓锁。

初荷一见有机可乘,将手背在身后,悄悄给薛怀安比出手语:“没拉栓,分她神,我有机会。”

“你这杀人的计谋原本想得周到,可是你知不知道,再周到也有破绽,你可想知道破绽在哪里?”薛怀安说道。

“哪里?”

“你让程兰芝和杜小月约定,待她宣布关闭女学以后就在半山亭见面,程兰芝在杜小月离开后没多久,就以换戏服为由跑去那间小厢房。那小厢房的后窗能看见青石阶路,虽然从山中曲折小径走过去不算很近,可是从窗子到青石阶的空中直线距离只有一百步左右,程兰芝自幼习箭,是射箭好手,在这个距离上几乎百发百中,于是,她在看见杜小月出现在山路上之后,就朝她背心射了一箭。”

“不错,细节上也许有出入,不过你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杜小月是中箭而死?”

“其实你那时候早就埋伏在石阶旁的林中,一见杜小月中箭倒地,先上去用短刀将箭头挖出,可是那样的伤口难免让人起疑,于是你又用短刀在伤口里面一阵搅和,直到伤口面目全非,这就是你的第一个破绽。若不是我看到这伤口,怀疑凶手想掩饰真正致命的伤口形态,以此掩盖真正的杀人凶器,就不会去猜也许是中箭而亡。”

“哼,果然有些本事。”

“你之后将尸体拖入林中,仰面放好,造出奸杀的假象,可惜想得太多,大约是生怕我们验尸的时候怀疑致命的凶器不是刀子,于是用刀子在尸体正面又捅了几刀,好诱导我们很容易去认定杜小月是被刀子刺死,这就是破绽二。起初这多余的几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才会对整件事情有所怀疑。然而,如果今天上午二位不说谎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猜出来。”

阿初嫂听了脸色微变,却没有言语。

“老贾的剩饭都长出绿毛,阿初嫂你却说他案发当天还在。至于程校长,那个后窗我之前问过茶室仆役,仆役清楚记得他依照规矩每日清早开窗晚上关窗,但那日他晚上收拾屋子时后窗已经被人关上了,既然不是仆役所为,那就是你亲自关的,可是你却说记不清楚。再加上我们恰巧从校长这里借过弓箭,后面就只需要一些大胆假设了——远距离的、精确的、无声无息的杀人方式,既然我们想得到,有人也能想到就不足为奇。”

薛怀安讲到此处忽然仰天一声长叹,目光转向程兰芝,道:“程校长,枉你这么个聪明人物,为何没想过阿初嫂一定要你射这一箭?要你亲手杀这个人?她有武功,为何不替你出手?为何她要不断教唆你,让你陷入恶念里无法挣脱?因为,她要用这件事来永久地挟制你。因为,她需要你和她一样困在恨意里不得超生。因为,她要让你和她一样沾一手永远也洗不掉的鲜血。那样,你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你会永远被她控制,从此以后再没有自由,日日夜夜,一生一世沉沦在只有你和她的黑暗里。”

薛怀安的声音诅咒一样回旋在藏书阁沉闷的空气里,程兰芝脸上失去血色,身体倚住后墙,勉强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梦呓一样低语着:“但是小月,她威胁我,我为她安排那么多,我那么疼她,为了她向阿初低头,甚至背叛国家,她却要毁掉我的生活。”

“难道阿初嫂没有毁掉你的生活吗?”

“够了,你住嘴。”阿初嫂冲薛怀安大叫道。

在这叫声中,初荷骤然出手。

阿初嫂是受过严苛训练的人,一见初荷扑上来,当下扣动扳机,一扣不动,立刻想到自己的失误,眨眼已经拉掉栓锁又是一枪。

然而初荷每日练习长跑和臂力,虽然人看上去瘦小,爆发力却是惊人,阿初嫂这一息的迟缓足够初荷冲上来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只见她身子一仰,一枪射飞到房顶上。

这一枪射空,初荷知道得了机会,火枪无法连发,致命一击避过便再无可怕,立时拳速加快,不给对方二次装弹的机会。

但阿初嫂武功高于初荷很多,身子被打得向后一个趔趄却马上一拧身找回了平衡,挥手就是一拳攻向初荷的面门。

刹那间,初荷跟她连过三招,已然落在下风,好在阿初嫂存了要拿住初荷威胁薛怀安的心思,下手还稍稍留有余地,因而只是有惊无险。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绿色的身影冲了上来,阿初嫂连来人的面孔都未看清,已经被这人连攻了三拳,身子被击得退后两步,才看清来人正是常樱。

常樱拳脚极其霸道,手上的擒拿功夫更是犀利,三五招之间,阿初嫂便有些招架不住。常樱看出一个空当,一个锁喉得手,右手卡住阿初嫂的咽喉,左手往她的嘴巴里探去。

然而她终究是晚了半招,阿初嫂在被她制住的一息之间已经咬紧了牙关,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出。

“妈的,又自杀了一个,真不知道清国是怎么训练这些家伙的,个个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常樱失态地骂道。

她想起还有一个活口,转身要去抓程兰芝,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待看清楚的时候,程兰芝已经手中握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初荷蹲在地上,看见程兰芝的双唇在轻轻地颤动,她把头凑过去,听见她说:“别难为我家人,他们不是细作,我也是迫不得已,被阿初抓到短处挟制,才做了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初荷点点头,程兰芝见了,眼睛里最后的神采骤然散去,然而仍然有低语声从唇齿间流出:“那时候,她小小的,躲在厚厚的棉衣里,蹲在藏书阁的角落看书,偶尔抬起眼睛看人,神色羞怯而孤单……”

就像一场梦一样。

开始得离奇,经历得迷乱,结束得骤然。

初荷看着锦衣卫将尸体运走,想:谁来叫醒我一下。

有人将她揽于臂弯,带着怨怪与怜意轻声说:“傻姑娘。”

尽管被认为是傻姑娘,初荷还是被薛怀安分派了解开密码的重要任务,他自己则躲在半死不活的藤萝的稀疏影子下悠闲乘凉。

初荷解得头痛,大叫不公平,薛怀安就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是杜小月专门留给你的,完全是按照你的智慧等级设计的,我们一般人可解不开。”

初荷听了,心里忽然有些明亮,在她的知识范围内,数字与图形的交集,连接笛卡儿与牛顿的桥梁——解析几何!

“喂,我解开了。大写中文数字代表x轴上的数字,十二地支代表y轴上的数字,这样阿拉伯数字序号相同的每一组代表坐标上一个点,一共有三百六十二个点。而那个在阿拉伯数字之间用线条连接的密码纸,就是表示每一点之间的关系,比如第一点和第二点之间是一条直线,第二点和第三点还有第四点,这三点构成一条曲线。所以,最后,这三张密码纸就组成一幅图,你让那个凶巴巴的常百户慢慢搞去吧,我猜可能是什么军事图纸,比如最新火炮或者舰船的图纸。”

“干吗这么说常百户,人家可是救了你。”

“她不来,你也能救我,我不喜欢欠人情,况且,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喜欢需要理由吗?”

“自然需要,就如同杀人需要动机一样。话说回来,初荷,我至今都不明白,杜小月和你们校长是什么关系呢,你似乎是明白的,你给我讲讲,此处不想通,我觉得案子就没有破完啊。”

“真呆。”

“呆才需要你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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